“他们回来了?”旬旬一惊。 艳丽姐说:“这倒不是。昨晚曾毓她姑姑来了,曾家这边的事一直是她出面。医生说的治疗方案他们都知道。我和她讲道理,我是她哥哥明媒正娶的,又不是姘头。她也没话可说,最后松口了,她和曾毓他们几兄妹不会再指手画脚,我丈夫的病由我决定。” 旬旬几乎怀疑自己听错,疑虑了一阵,渐渐明白过来,如果艳丽姐说的是真的,那只有一个可能。 她慢吞吞地问母亲:“他们是不是说,什么都由你说了算,但费用他们不管?” “不管就不管!等你叔叔醒了,好让他知道他生的是什么白眼狼!” 艳丽姐说得义无反顾,旬旬听着却只觉手脚冰凉。她最初以为,曾毓的兄姐再恨父亲,毕竟血肉相承,如今看来,她还是太低估了他们的“理性”。现在的情况是,曾教授如果昏迷不醒,作为“合法妻子”的艳丽姐要领受最大的陪护责任。要是曾教授在自然条件下醒来,生活不能自理,那也是艳丽姐当初宁做小三也要嫁入曾家所应尝的苦果。如果艳丽姐冒险用特效药,是她自己力排众议做的决定,费用完全由她承担。曾教授若是好转,他毕竟是他们的父亲,这不失为一件幸事,即使父亲将所有剩余财产留给继母,他们也不在乎,因为曾教授的儿女都继承了父母的好头脑,学业优异,事业有成,失去一两套房子算不上什么,但倘若曾教授有个三长两短,艳丽姐就会人财两空,谁都知道她无视丈夫安危,蛇蝎心肠。 可笑艳丽姐自负精明,还为自己斗争的结果沾沾自喜,殊不知,她最大的智力优势感来自于与小贩讨价还价,又如何算计得过举家精英高知的曾家人。通观整件事,他们只胜不赔,艳丽姐全盘皆输。 “妈,你不能这么做!这是把你自己往绝路上逼!”旬旬抓住母亲的胳膊哀求道。 艳丽姐擦去最后一滴泪,说:“旬旬,那你让妈怎么做?告诉妈,哪条不是绝路?” 旬旬悲哀地发现自己半句也答不上来,其实谁又比谁傻?艳丽姐赢了十四年的好光阴,除此之外,一开始她就丢了筹码。 “如果叔叔……” “我赌他醒过来!”艳丽姐喃喃地说,“他说过要照顾我下半辈子,等退了休,就天天陪我到广场上跳舞,所以,他要醒过来。” 把母亲劝回家之后,旬旬继续守在曾教授身边。看着继父逐渐消瘦凹陷的脸,旬旬很难不回想起那个脚步稳健、举止儒雅的他,不知那时的曾教授是否想过有朝一日人事不省,自己的身体会沦为身边至亲之间的一场博弈。 下午,有院里的学生前来探望曾教授,旬旬正忙着招呼他们,手机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接起,那端传来介于陌生与熟悉之间的嗓音,竟然是池澄。 “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电话。”他的话里带着笑意,连寒暄都省了,熟络得不可思议。 旬旬问:“你哪来我的电话号码?” “你不给我,难道我就不会打听?” “向谁打听?” “你婆婆呀。”池澄说得理所当然,“我说有事想请教请教你,她二话不说就把电话给了我。” 旬旬几乎要晕过去。只有他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 “我能不能请教一下你究竟有什么事要请教我?” “没什么,就想问问昨天你回家的时候比较晚,谢凭宁没有为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