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深的记忆就像一种病,甚至司徒玦当年刚到国外的时候,异国他乡,全然陌生的人和景,可街角偶尔的一个背影或依稀熟悉的半句低喃乡音,都会让她克制不住地发抖,继而难过到无以复加。对药物的心理依赖约莫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否则整夜睁着眼闭着眼就是疼。忍不住去想,可不能想,完全不能回忆,那口气怎么都缓不过来,她以为自己必定过不去那道坎。后来又是怎么过去的呢?忘了。也许就是习惯了,到底有没有越过去反倒无须再计较。从此之后,司徒玦只跟异国男子交往,她喜欢他们绅士、热情、诚实,在他们脸上她再也不用看到那该死的隐忍、欲言又止的犹豫,还有令人厌恶的口是心非。 从外观看,房子还是那栋房子,只不过回家的钥匙早在当年离家时就抛掉了。司徒玦站在门外按铃,一个人在国外的日子里,许多次因想起曾经在爸妈身边的温暖而落泪,但真正站在离家一门之隔的地方,她心里忽然期待最好来得不是时候,家里谁都不在。 这点小小的阴暗期盼在门背后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里破灭了。门开了,站在司徒玦面前的妇人正是妈妈薛少萍。七年不曾活生生打过照面的母女就这么近在咫尺,迎面相望,兴许是当年离去时的娇俏女孩已成了年近而立的时尚女郎,妈妈最初的眼神里除了错愕,并不是没有陌生,只不过这感觉都在回过神之后被充盈而上的泪意取代。 “妈。”司徒玦哽咽着喊了一声。她克制着,怕自己哭得太过狼狈,也许下一秒她就会不管不顾地扑到妈妈的怀里。 然而下一秒的薛少萍只是点着头说了句“回来了……”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她已经扭转身子朝屋内走去。 司徒玦迟疑地站在门外。 “进来啊,连家里的方向都摸不清了吗?”薛少萍在屋里说了一声。她大概是忘了,她这个女儿虽然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也可以自己顶一阵的模样,却更是一个较真的孩子。当年爸妈让她“滚出去”,她就依言“滚”了,而且“滚”得很远很远,如今在妈妈没有开口之前,就算站在门外,她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哦。”司徒玦进屋,背对着妈妈换拖鞋,乘机擦掉脸上最后一点泪痕。鞋柜已经换了方位,看来家里已经重新装修过,改头换面了。现在好了,她好像也找不到多少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痕迹了。 妈妈一进屋就进了厨房,司徒玦小心地坐在沙发上,此刻已是黄昏时分,客厅的天花板挑高之后显得更为通透大气,周遭布置得比记忆中的家更为富丽奢华一些。她在国外多年,对国内的医药行业发展知之不深,每周例行公事的电话里能聊到的东西也不多,看起来家里的境况只会比以前更好,想必姚起云在久安堂里也没有让爸妈失望吧。 一楼除了妈妈和她并没有旁人,看来爸爸还没有回来,而他也不在。虽有些出乎意料,但司徒玦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了。昨天晚上在酒店的房间里让他明白在她身上讨不到便宜,想必他也会收敛一些。 正这么想着,薛少萍走出来给女儿递了杯茶,“喝吧,我自己煮的凉茶,最近天气干热,下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