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依然还是一副大管家的样子,招呼门童把行李运上车,嘱咐大家照看好行李不要丢三落四。我依旧举着相机咔嚓咔嚓,拍下大家互相握手、祝福、道别的画面。 就在姐姐上车回头和我们说再见的那一刻,我看见姑姑的眼眶湿润了,小姑姑和妈妈的眼睛也红红的,而一直严肃地忙碌着的姑父,声音竟也有了些哽咽。 我的鼻子忽然一阵酸,想深吸一口气忍住,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了下来。我侧过脸擦掉眼泪,强挤出笑脸,跑上车,用相机再给大家留下临行前的最后一幕。 只是我忘了再给姐姐一个大大的拥抱,也忘了要做叉腰状对姐夫说,L,你一定要好好对我姐姐哦,要不然……哼…… 大巴车启动,前行,姐姐从车窗探出头来和我们挥手道别,姑父和姑姑一边摆手示意她自己照顾好自己,一边悄悄别过头擦眼泪。我们陪姑父和姑姑站在路口,望着载着姐姐的白色大巴在清晨淅淅沥沥的雨中慢慢消失了颜色。 告别了姑父和姑姑,在去奶奶家的路上,我坐在车后自言自语地说道:“姑父姑姑那么疼姐姐,怎么就舍得把女儿嫁去那么远的大洋彼岸呢?”前排的爸妈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答案。 见到奶奶,奶奶一说起姐姐嫁到那么远,又开始抹眼睛,说姐姐早上给她打电话了,怕他们心疼,说自己过年就会回来,说以后每年过年都会回家看看。 我在一旁问:“姐姐选择一个人去得那么远,离爸妈那么远,要承受多大的思念啊?” 奶奶说:“当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家庭之后,当你不再是一个人了后,大部分精力都会放到那个小家上,对父母便不会再有那么多依赖和想念了……” 就像即将回到澳洲的姐姐,会继续奔波她的工作,照顾她新成立的家庭,或许不久后就会将更多的心力放在那个新的小生命上;就像我自己,回到北京后,也会忙着完成论文和学业,忙着面试找工作,剩下的时间也是忙着和朋友们计划旅行…… 原来,当成了妻子,成了母亲后,女儿的身份就只剩下三分之一或者更少了吧。 所以女孩儿,请一定要好好珍惜当百分百的女儿的时候。 杜鹃花,又叫映山红。在江南,每年的清明前后,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开得如火如荼,好像要把整座山都染红似的。 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当我还是个小姑娘,每年清明,家里人都要一起去山上上坟。是太公太婆的祖坟,在几十年前还实行土葬的南方小城,祖坟都是做在山上的。 因为在山上,所以前一年走过的路第二年又会被杂草淹没。那时候,外公外婆走在前面用镰刀劈开杂草乱枝条,为我们清出一条路来。我跟在哥哥身后,而妹妹们则步履不稳地跟在我的身后。 太公太婆的坟就是一块简单的墓,隐匿在茂盛的林木野草里,舅舅和姨父用镰刀锄头除掉坟前疯长的杂草,外婆、姨妈、舅妈在坟前点上一炷香,招呼我们这些小孩子一一祭拜,嘴里念念有词。我们这些小孩子连太公太婆的面儿都没见过,每每这时候总是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一完事又立马满山追逐闹腾起来。对于我们来说,每年的上坟更像是一次全家人的郊游踏青。 那是春天的山野,漫山遍野开满红色的花,在阳光下像火一样的红,张扬而又热烈,妈妈说那叫映山红。 每次点完香烧完纸钱准备下山时,舅舅都会爬上那片陡峭的山坡,为我们折下一大束映山红,带回家插在外公用易拉罐帮我们做的花瓶里,可以红上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