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非回过头,站立在灯下的她穿着白色T恤,牛仔五分裤,半干的乌黑头发披在肩头,闪着健康的光泽,那个浴后的面孔干净清透地显出一点红晕,明亮的眼睛上睫毛纤长而浓密地上翘着,嘴角以他熟悉的弧度微微挑起,左颊边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她和他拥有一样的记忆,她甚至清楚他正想到什么,一向倨傲冷静、不动声色的路非再次意识到,他在她面前,总能暴露出情绪的波动。 “这些鸽子再没吵你吗?” “一样吵,可是突然有一天,”辛辰漫不经心地说,“我习惯了,什么都敌不过习惯。” 路非仍站在阳台上,这时外面暮色已经渐浓,半暗光线中看不出他的情绪,“做这么个笼子干什么?实在太难看了。”他反手指一下阳台外焊的防盗网,看上去确实像个大号鸟笼。 “有一阵子小偷很猖獗,我得留地方种花,不想封闭阳台,不得不装这个,安全比美观来得重要嘛。” “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一定要住这里,小笛那边不是空着房子吗?那一带治安要好得多。”路非皱眉。 “自己有房子何必要去住别人家呢?而且一个人住比较自由,我猜笛子也这么想。” “这一片住宅马上要拆迁了,你有什么打算?” “早着呢,拆迁的风声传了几年,每回都是雷声大雨点无。” “我所在的公司和拿下这个地块的昊天集团已经确定了风投融资方案,这回雨大概很快会落下来。” 辛辰怔住,停了一会儿,耸耸肩,“看拆迁补偿多少再说,不至于会沦落到去睡大街的。去吃饭吧,我饿了。你还在这边待多久?我请客,算给你接风加送行。” “我这次回来,应该是长住了。” 路非的声音平静,辛辰却仿佛吃了一惊,她睁大眼睛看着路非。路非可以清楚看到,她的眼神突然黯淡,终于掠过一点超出惊讶的情绪,随即转移视线。“是吗?”她的声音蓦地低了下去,“哦,那好。” 她转身走到玄关鞋柜,拿出一双深金色平跟芭蕾鞋穿上,然后抬头,神情恢复了正常,笑道:“找个地方吃饭吧,我这半个月吃的接近猪食,好饿。” 路非开车到靠近市中心商务区的一家餐馆,这里开张一年多,生意始终不错,菜式包容了本地及粤菜风味,并不算特别,但装修精致,是附近白领喜欢的情调,比一般的中餐馆来得安静一些。 辛辰曾有个让人瞠目的食量,那样纤细的身材,却怎么吃都长不胖。而今天出乎路非的意料,她尽管强调自己很饿,点菜时也很有兴致,但胃口并不像预告的那么好,一样样菜上来,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不合胃口?” “大概路上给那些方便面、压缩饼干和巧克力吃伤了,现在明明饿,就是吃不下。” “你不是从来不吃方便面吗?”他记得她的那点固执,宁可煮挂面吃,也不肯选择更简单的泡方便面。 辛辰笑笑,“我现在差不多什么都吃了,出门在外,馒头掉地上大概也能捡起来拍拍灰接着吃,百无禁忌。”她低头吃面前路非特意为她点的一份木瓜炖雪蛤,却微微皱眉。 这个样子,倒好像少女时期喝感冒药撒娇的表情,路非注视着她,可是她分明没有撒娇的意思,倒真是在逼着自己往下咽了。 “这次路上一定很艰苦吧。” 当然是一段漫长而辛苦的旅程,简陋的住宿条件,高原反应,突如其来的暴雨,有些路段路况恶劣,还曾碰到泥石流,一辆车连爆两个胎,可是也没什么可说的,辛辰早已经习惯把旅途所有的意外当作必然接受下来,“还好,准备得很充分,一起去的同伴大部分都有很足的自驾和户外经验,基本算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