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被人发现,玲珑有些紧张。快要走到走廊的一半时,她忍不住转头去看书房那边的情形。谁料一眼看去,玲珑不禁心呼奇怪。书房的门竟大开着,而屋中并无一人,室内看上去有些狼藉。 难道,是遭了贼? 玲珑想起刚刚在回廊里见到的神秘男子,还有那个面孔与自己相同的女孩,心里嘀咕起来。 这真是个诡异的夜晚。 “别过去。”她小声对自己说,攥着的手指狠狠地抠进拳心,传来一阵钝重的痛感。 心跳又怦怦地加快了,“别过去,别过去。”她再三告诫自己。 她又看看大门洞开的书房,叹口气,提起裙角,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穿过小院向书房走过去。 玲珑小心地溜到门口,向屋里看去,对面立着两盏跟她差不多高的树形灯台,将整个屋子照得很明亮。屋子一侧,存放书籍的矮柜倒了,书册胡乱摊着,书案、座席也被掀在一旁;再看另一侧,地上有摊猩红的液体,大概是颜料,一支笔掉在旁边。砸翻了的墨盒滚在一边,停靠在一座宽大屏风的底座前。 眼光顺着屏风上移,看到屏面上的图案时,玲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扇屏风用一种玲珑不认识的乌木做框,精雕细刻,錾金镶玉,然而偌大的素色屏面上,只有那猩红的颜料粗粗画着一个人的头像——哑姐儿的头像。在这狼藉的空屋里,烛光映照着屏风,画中的哑姐儿在笑,但那样子恐怖极了。 玲珑打了个寒战。 不知是否由于颜料未干,一条红色液体正顺着哑姐儿的眼角缓缓淌下来,好像一道血泪。 玲珑不由走上前,伸手想去擦拭,谁料手指摸到的并非想象中颜料濡湿的感觉。屏面触手之感,好似一泓静水,轻柔凛冽。 一丝波纹自手触屏那一点儿泛起,环环荡开,触到屏面四边处又弹回去。两个方向的波纹反复碰撞,交相演进,顷刻间屏上波光四溢,惊得玲珑赶快退后一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奇异景象,不知该作何反应。 屏面四周开始出现淡淡的祥云纹样,由外向内涌进,并渐渐厚重起来。不一会儿,哑姐儿的画像便被缭绕的云雾图案遮蔽了。 慢慢地,屏面恢复了平静,呈现在玲珑面前的,是一幅华美高洁的祥云图,在烛火的照耀下泛着神奇的光彩。 玲珑的呼吸微微不匀,她使劲地眨了眨眼,向前一步,用刚才没来得及放下的右手又一次触摸屏风,想再看看屏面波光四起的样子。然而,这回她的手指所到之处,不再有像水面一样的触觉,这屏面摸起来,就和一张上等的绣面织锦一样,没什么区别,或许它的刺绣用了金银丝和其他不知名的上等丝线,但仍旧只是一幅锦缎。 玲珑犹疑地收回右手,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指尖。 一声突兀的响动自小院东面的墙外传来,玲珑顿时回过神来。那声音有些沉闷,远远听来,让她想到晚秋熟透的柿子,大风过境时从树梢坠落,摔在枯叶丛中就会发出这样的声响。前阵子,玲珑就常来后院花园捡那些刚掉落的冬柿,到书画苑近旁的老井边,拿水稍加冲洗便放进嘴里。虽然有些涩口,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甜美享受。玲珑被买来的头一年,哑姐儿带她去捡柿子,然后交给在灶前帮厨的哑姐儿她娘,那年玲珑第一次吃到了香煎柿饼,美味极了。可也只吃过那么一次,后来哑姐儿的娘亲染上重病去世了,哑姐儿就再没和她一起捡过柿子。 有人从东门进了小院,屋外凌乱的步履渐近,玲珑慌了。环视一周,整个书房尽收眼底,玲珑揪着一颗心,赶忙躲到了巨大的屏风后。 玲珑认得那脚步声,琳琅作响的玉饰以及飘来的独特熏香味道,玲珑猜,屏风那边的人就是主家老爷。淡淡的光被屏风筛过,将玲珑笼在柔和的阴影里,她后背抵着墙壁,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屏面上透过来的人影。 那人影低下去,又站起来,应是捡起了那支掉落在地的笔。他立在屏风前沉吟一二,向前一步,手起笔落,在屏上写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