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该怎么请,迪伦自己也不清楚。因为唯一跟他联系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上,而手机已经在事故中遗失了。她迎着琼的目光,跟琼对峙着。 时间的流逝似乎比平时慢了一半,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琼愤懑地双唇紧闭,终于恨恨地挤出一个“好”字。琼就这样放弃了抵抗,这让迪伦心花怒放。 “好,我跟他打电话。但你不能一个人见他,我要和你一起去。这个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迪伦。” “好。”这次迪伦是发自肺腑的。她一直都在期盼和父亲见面,期盼至极。此刻除了激动欣喜,她心中并无一丝一毫的不安。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她把轮椅退后,好让琼能出来。琼尽量庄重体面地从迪伦身边走了过去。 “妈!”琼走到门边时,迪伦把她喊住。琼偏着头,但身子没有转过去,“谢谢您。” 琼叹了口气,转过脸对着迪伦,无力地笑了笑,“别客气,宝贝儿。” “你做好准备了吗?”崔斯坦在学校大门对面的路口停下了脚步。他这一停,阻塞了人行道,身后成群结队的学生都得绕道走。见迪伦没有答话,他向前一探身,搂住了迪伦的肩膀。 “我讨厌像现在这样,”她嘀咕着,双手重重地拍在轮椅的大车轮上,“每个人都在看我。” 的确如此,每个人都探头探脑,想要一睹她这个轮椅上的“残疾人士”的风采。迪伦面对每一双好奇的眼睛都阴沉着脸,尽力不去理会狂跳的脉搏和胸口紧绷的嫌恶感觉。 迪伦这么快就非要返校上课,实在让琼倍感诧异,但迪伦快要被琼逼疯了。她对迪伦过分担心,紧盯着崔斯坦的一举一动。两个年轻人只要稍稍靠近卧室,她就会随时突然出现。迪伦现在右腿一直到大腿都打着石膏,左腿还有腰背部也覆着一大片绷带,难道她真的以为他们两个在这种状况下还会做出什么苟且之事吗? 必须要出去――不管去哪儿,都比待在家里强。 至少,在吉斯夏尔中学丑陋的混凝土映入眼帘之前,迪伦是这么想的。现在她正在回忆她憎恶这个地方的所有原因――首先是一群白痴冒着被车碾轧的风险也要来打听一下她腿部骨折的来龙去脉。好吧,还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他们可不只是来看她的。 “你准备好了吗?”她问。 这是崔斯坦在校的第一天,破天荒头一遭。他既没有档案记录,也没有身份证明,完全是个体制外的黑户,要让他入学,就得碰运气了。当然,要让琼相信崔斯坦是个真实的人,比说服学校更加困难。迪伦向琼编造了崔斯坦因忍受不了家庭暴力而离家出走的谎言,万幸的是,琼相信了,她答应帮助崔斯坦入学,瞎编了些他以往的经历来搪塞校长。迪伦开始还不敢相信琼竟然愿意这样做,不过后来琼大概也明白了这样做才能让他摆脱麻烦,让他们两个都摆脱麻烦,因为崔斯坦去哪儿迪伦就去哪儿,反之亦然。自从迪伦在医院醒过来,他们两个分开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当然,这一点琼并不知情,她还以为崔斯坦睡沙发呢。 “我还好。”他说。 迪伦在轮椅上回过头来盯着他,崔斯坦的神色倒是和他的声音一样,看起来沉着冷静,毫无异样,面对那些窥探的目光,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即便是迪伦现在把崔斯坦拉到了一个跟他完全格格不入的环境,他依然像在荒原上一样从容不迫。迪伦想到自己在面对他的世界时曾经痛哭流涕、担惊受怕、乱作一团,不禁窘得脖子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