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正是东篱国渡金城中人人皆知的贪官。 渡金城中的男女老少提起他来虽各有说辞,但总体的内容都是相差不大的。 “哦,余正?他啊……他的父亲倒还是个公正廉明的好官,可惜啊,早早的便去了,不知怎的生了这么个祸害来。” 余正素来奉行拿钱办事,从不多过问因果,恰巧渡金城又是东篱国与西云国的边境之城,常常与其他国家有贸易往来,渡金城中的许多人家都看准了机遇从中谋利,这渡金城就少不了富贵人家。 余正也因为不曾得罪过渡金城中的富贵人家,一直在渡金城内相安无事的生活着。 如果,不曾有过那一日。 那是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春,余府的白梨又开了。 余正一如既往地坐在自家府邸的墙头上,一手酒杯一手酒壶,恰是一副谁家陌上少年足风流的模样。 他忽而觉得下方有人,低头看去,却是个身着白裳,面容精致,眼神清澈的少年。 阳光细细碎碎的落在他纯白若 初雪的衣角,余正只觉得那双乌黑发亮的眼,似盛了一剪秋水一般盈盈动人。 余正下意识的便开口道,“敢问姑娘芳名,何故在此?” 余正心知他是个少年,却想打趣他,便称了他一声姑娘。 渡金城中的百姓余正基本认得,这生得唇红齿白的小少年,一看便是外来人。 若是城中百姓,压根不会路过他的坻府前,更别说还在他家墙头外的小道这般看着他了。 小少年低着头沉默,一言不发。 就在余正以为那个少年不会回答他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到软软的乖巧无比的声音,那小少年十分认真的回答到,“大人,我不叫芳名。” 余正正在坐在墙头喝酒,冷不防听见小少年这句话,险些一个不稳从墙头栽下来。 他又低头很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唇红齿白又乖巧的小少年,再瞧了瞧自己脚下的墙上写着的大大的“贪官”二字。 可惜啊可惜,多俊俏一个少年,竟然是个傻的。 余正坐在墙头饮酒,笑问道,“好,好,你不叫芳名。那不知道小公子叫什么名字?” “我也还不知道大人叫什么呢!问他人名字之前,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 小少年说的理直气壮,令余正莫名语塞。 他身旁从来都是两类人,一类见了他叫声“余官人”转身就跑;另一类见了他叫声“余正官人”抬手就是一笔银子。 这般当着他面理直气壮的问他名字的,余正倒还是第一次见。 “那小公子记住了,在下姓余,单名一个正字。”余正从墙头一跃而下,拍了拍衣衫上的落尘,才这么自我介绍道。 “余正……”那小少年小心翼翼的低声念了一遍,点头笑道,“我记住了。” 小少年微微顿了一下又道,“我叫余白狐,从猎林里来。听闻大人您是这十里八乡内最公正廉明的好官,小生如今孤苦无依,特地前来投靠大人。” 猎林中有妖,哪里能住人呢,这个少年大抵只是不愿意告诉他罢了。 可怜的孩子呐,你怕是被人骗了。 余正在心里把那个告诉小少年这个消息的人的全家默默的问候了一遍。 要知道你投靠的,是这十里八乡内唯一的官,而且他不仅并不公正廉明,还是个人人不喜的贪官。 “白狐啊,好名字。”余正一脸正经的道,“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你就留下来给我做个副手吧。” “嗯嗯。谢谢余正大人收留小生。”白狐乖巧的点头,深邃如墨的瞳孔流露出纯真无邪的神色。 “那个,白狐,不必如此见外。以后在我面前以姓名自称便好,不必自称小生,那是读书人才这么说的。” 余正暗自摸了摸胸口那个名为“良心”的地方,觉得自己果然是已经老了,诱拐……咳咳咳,欺骗小孩子都不会痛了。 白狐乖巧的作了个揖,道,“小……额,白狐在此受教了。” 余正领着余白狐朝坻府内走去,行至一半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身问道,“白狐,你今年多大了?” 余白狐想了想答到,“过了今年春之后便十五了。” 余正反而一愣,这小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却没想到他已经十五了。 默了一阵,又问,“你可曾识字?” 问了之后方才想起一家坻府墙上那大大的“贪官”二字,以及白狐睹若无物的神色,好吧,白问了。 “你若是不……” “自然是识得的……”白狐答到。 他识字? 余正心下一惊,忙问,“方才那墙上的字你可识得?” 白狐抬头瞧了眼他的神色,如实答,“识得,无非就是‘贪官’二字。” “……” 余正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