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里外的西半球,“父亲”的精力和时间全都给了第二任妻子和他们的三个小孩,以及不断扩张的十几家连锁超市,这种电话每个两个月便有一通,象征性地骂两句,表示还没忘记大洋彼岸的大儿子。据说原本那位“辛归辰”的血缘亲情十分淡薄,眼下辛归辰周旋起来也就不那么费劲。   车开进市区后,在路上堵了两个小时,抵达联图大厦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秦正非停好车,发现一个年轻人朝这边小跑了过来。他正纳闷这人怎么溜进来的,瘦高的年轻人已经在老板面前站定了。   “请问是辛博士吗?”年轻人问。   “你找我们老板有事?”秦正非作势要拦住他,但见他手上既没有摄像机,也没有录音笔,就松懈下来。   辛归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男孩,十几二十岁的男性在他眼中统统可以称作“男孩”。男孩子穿着印有骷髅头图案的白色卫衣,罩一件磨白牛仔外套,头顶上一缕灰白的发色是当季时兴的奶奶灰,手腕上的表盘造型奇异,有好几个长短不一的凸起和尖刺,他浑身上下都在宣告不羁和个性,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走漏了他:这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少年血气方刚地“哼”了一声,“我是罗意的表弟,我叫池弘宇。你就是辛归辰吧?”   “我是辛归辰。”   “认识罗意吗?”池弘宇很不客气。   “认识。”   “那十来天前,你有没有从邂逅清吧把她带走?”   “有。”   “你带她去了哪儿?”   “我的别墅。”   “你家?!”喝醉酒的弱女子,卑鄙龌龊的流氓富豪,半夜,别墅……池弘宇的拳头握了起来,手指关节在咯吱作响。   秦正非的眼睛嘴巴同时被惊讶撑得老大,他没料到老板和罗意已经进展到如此地步,原来宣称“我自恋”、不懂爱情的老板居然是个老手。但他没忘记作为秘书的本分,他很快收起惊讶,往前走了一步,对池弘宇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我们老板很忙的。”   池弘宇没理会,竭力压抑着愤怒,又问,“辛归辰,你现在跟罗意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好,那你跟柯柔呢?”   “像你想的那样。”   辛归辰答复简洁,行云流水,气息表情纹丝不动。这份纹丝不动彻底激怒了池弘宇,他突然将蓄积了一股怒火的拳头朝辛归辰挥了过来,辛归辰很轻松地闪过了这一拳,但池弘宇手腕上那只刺猬一样的手表却脱扣飞了出去,掠过了辛归辰的额头,表盘上的一根尖刺将额头上的皮肤划了一道醒目的血痕。   “你干什么?!”秦正非冲上去将池弘宇拉到一边,他回头就看见老板额头上的血迹,他惊叫一声,“老板,你受伤了?天哪,破了相了!这可怎么办!”   池弘宇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一边在秦秘书胳膊里挣扎,一边大叫,“辛归辰,你以为有钱就了不起了?!你以为你是谁,可以随便玩弄别人感情?你敢伤害我姐,我不会放过你!”   辛归辰用指腹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伤口,悠悠地说,“秦秘书,你放开他。”   “老板,我这就叫保安来把这小子带走!”   “我让你放开他。”   辛归辰的慢条斯理让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同时停住了。怒火中烧的年轻人朝辛归辰看过来,一时忘了再补一拳。辛归辰回敬了一个淡漠冷静的眼神,叫了声“秦秘书”,给了个手势,该上楼了。秦正非只好放开池弘宇,但眼睛仍咬着他。   池弘宇不依不饶地冲过来,想给辛归辰背后来一记,却冷不防辛归辰突然转身,手臂一挥,将他推了好几米远。池弘宇摔下去的一瞬间,却感觉有些异样,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托了一把,落在地板上没有一点疼。   辛归辰回过头,平静地说,“我和罗意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就不多解释了,你可以回去问问罗意。”   池弘宇站起来,有些失神。打是打不过的,骂也占不到便宜,还得另找机会。于是他泄了气,拳头也怒不起来了。   秦正非把散落在地上的刺猬手表捡起来,递到池弘宇手上,“罗意表弟,你这个年轻人还是别太冲动了。我们老板绝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还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要叫保安了。   池弘宇没说话,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走向电梯。   秦正非按下电梯按键,立刻开始替人作检讨,“老板,今天这事也是公司安保做得不到位,我回头去说说他们。老板,你的额头,这么深的口子,不要紧吧……”秦正非顺势去碰那条血迹,却被推开了。   “我没事。”辛归辰说。   秦正非瞅了一眼正在出神的老板,“那个……老板,你跟罗意……”见老板没反应,他继续说,“你们在一起了?”   “秦秘书,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那你不是带人家回家过夜了嘛……”   “那又怎么了?”辛归辰转头看了看秦正非,“我说过,我……”   “你不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秦正非打断老板,替他说,“你自恋,清清白白。否则你就要退化,就要返祖,但退化返祖是你不能接受的。”   秦正非说完就有点悔,他等着老板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