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不会这样演。因为接待员在电影里的身份是坏人,不是吗?她破坏别人的家庭,是人尽可夫的妓女、黑发妖妇。一旦她离开画面,摄影机就不会跟拍了,因为牙医妻子才是故事关注的焦点,才是女英雄。事实上,片名讲得一清二楚――牙医之妻。   现在,房门微微开启,但蕾蒂还是不敢往里头瞄。只是再一次侧耳倾听,专注聆听;耳边只闻一秒一秒过去的嘀嗒声而已。她又花了一秒钟证明自己有多蠢。接着,她一把推开门,刺眼的阳光令她频频眨眼。   没有情绪饱胀的背景音乐,但她仍控制不住地倒抽一口气。倒不是因牙医办公室里,那株垂榕也有人浇水了,而是那几面墙,过去五年来,始终如齿模陈列柜里那些假牙石膏模般灰白的墙壁,竟漆上女性化的淡紫色。办公桌旁挂着一幅风格华丽、裱了框的乔治亚・欧姬芙,画中的花朵无疑令人联想到等待交合的阴户、粉红与阴蒂──乔・哈泼的研究与欧姬芙的画作颇有雷同之处,但蕾蒂怀疑,这幅画也可视作是牙医的梦境:粉红色牙龈,而悬雍垂在张大的口腔内上下招手。   他的办公桌也清理过了。整摞未归档的保险单、病历资料,甚至那堆“外出留言”――她留给他的小纸条,全部不见了。“邦菲里奥医生暂时外出”附带图释“!!>”(两个惊叹号底下,再加上插入符号)。   “哀伤的兔子。”她总是这么说。(实情也是如此,毕竟这些图释都是她发明的。)   她也画过开心的兔子、疑惑的兔子,另外还有一个是他发明的,若他希望她那天下午留晚一点,他会在外出留言字条背面画上“花花公子兔”,放在她位子上:两枚惊叹号,再加上带着勾引的咧嘴微笑。   她愣愣地瞪着干净朴素的办公桌,桌上的一尘不染犹如某种训斥。除了黄铜座钟以外,桌上的每样东西都是新的:皮面记事簿,一板一眼、毫无想象力但闪闪发亮的高仕笔组,还有座奢华版、由黄纹木与钢球制成的伽利略摆钟。   屋里的改变不仅如此:象征他焚膏继晷、稳扎稳打苦读得来的纽约大学牙医学士学位证书裱了框,高悬在墙上的小书橱上方。那些一度堆靠在书本之间、边缘翘起的相片,也一一套进相框,像大腿舞女郎踢得高高的长腿,由小到大一路往上排列。   这排相片中,尺寸最小的一帧,是牙医和黄金猎犬“毕福”的合照。这只老狗温驯可爱,蕾蒂曾多次带它去找兽医或美容师。下一帧是毕福的独照,尺寸稍大,这是专业摄影师拍的。画面中,毕福微张开嘴、粉红色舌头垂挂在一边,看起来像在笑,但说不定只是摄影师打的灯太热,害它频频张口喘气罢了。   下一张又大了一点,是牙医和妻子站在犹太婚帐底下的合照;毕福也在,它端坐在一名扛帐人脚边,人与狗都穿着涡旋花纹背心,系上蝴蝶领结。然后是两张没有毕福的照片,一张是8×10,照片中的牙医和妻子眯起眼睛迎视阳光,应该是蜜月时拍的;另一张是9×12,牙医和妻子坐在帆船上,蕾蒂不知道原来他有船,船名是“牙仙子”。   小书橱上立着一张像晚宴座位卡的白色小卡。“惊喜!!”卡片写着。蕾蒂打开卡片,里头写着:“周年快乐!!爱你!!派蒂。”在那一串惊叹号之后(不像蕾蒂画的兔耳朵或瞪大的兔眼睛那样滑稽傻气),派蒂画了许多爱心和象征亲亲的OOXX。   蕾蒂把小卡放回书橱上,拿起毕福那张颇专业的肖像照(吐舌头的那张)。她双手捧着相框,望进狗狗棕色的眼眸。接着手一松,把相框和照片扔进自个儿的皮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