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帮忙吗,太太?”一位理货员问,当时我正在浏览十速的山地自行车。 “是的。”我来回指着两辆山地车说,其中一辆是当下流行的黄色,而另一辆是传统的蓝色,“我拿不定主意该选哪种颜色。” 我很想买一辆山地自行车,我也打算这么做,可就在我下定决心之前,宾・克劳斯贝[① 宾・克劳斯贝(Bing Crosby)(1903―1977),美国著名歌星及影星。在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他在美国演艺界红透半边天,唱片销量和他主演的电影票房收益在当时几乎无人能及。 ]①开始低吟浅唱起那首《我将在圣诞节归家》,我的脑子瞬间清空了全部杂念,只留下一个念头――平安夜那天里克将不会和我一同把这辆车组装起来。当那位理货员清清嗓子提醒我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 “我痛恨圣诞歌曲!”我冲着这位比本杰明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小伙子厉声说道。话音刚落,我便感到羞愧万分,可这句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一般,再也收不回来了。 “是啊,圣诞节没劲透了。”他语气温和地说,旋即转身朝着过道走去。一对穿着情侣款圣诞卫衣的夫妻正怒视着我。 “开个玩笑。”我对他们嘀咕了一句,旋即快步走开了。 我把装着充气圣诞老人、包装纸、胶带和焊枪的购物车丢在一旁,独自钻进了公共洗手间里。在小隔间的中空金属幕墙背后,我感觉很安全,周围冲马桶的声音和手机发出的嗡嗡声压低了商场里的音乐声。然而,它们却无法压下我脑海里的回忆。我靠在门后,紧闭双眼,努力平息心中的负罪感。 回首往事,我知道里克的身体曾试图向我示警。不论是他那条缩了两格的皮带,还是他从橄榄色而日渐苍白的面容,又或者是他的双手,尤其是那双手。那双从我十九岁起就与我相牵的手,不仅曾经将我们刚出生的宝宝捧在那大大的掌心上,还会制作染料,打造露天平台以及为孩子们修理玩具。这双手试图用它那干瘪、松弛的皮肤告诉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而我却不愿意细想。 心内科医生曾经尝试通过各种药物和手术让里克急促的心跳恢复到正常的节奏。九月下旬的一天上午,在迈阿密溪谷医院里,医生甚至让里克的心脏骤停,希望它会重新恢复正常的速度跳动。里克需要通过手术来更换出现渗漏的心脏瓣膜,这个从娘胎里带来的缺陷在四十五岁的年纪只靠监控是不够的。我们原本可以立即安排手术,但里克却希望将手术时间推迟。 “我能再等几周吗?”他问医生说,“我想把术后恢复的时间安排在孩子们过圣诞假期的时候。” 我用指甲狠狠地戳进手掌心里,直到它流血为止。疼痛让我感觉舒服多了,我那怦怦跳动的心也平缓了下来。这种疼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卷起一团卫生纸,轻轻擦拭掌心的血迹,心里忍不住在想,如果我的某个孩子做出这样的举动,我会有多么担心。 我幻想着后半生都待在这家商场的厕所里。我能预见报纸的头条会赫然写着――“一位隐居厕所的母亲”。 “妈咪,我想上厕所了。”隔间外面有个细小的声音抱怨说,“我快憋不住啦!” 蓬松的红色鬈发出现在我的门缝里。 我在这里干什么呢? 又过了几分钟,我终于鼓起勇气打开门。我紧跟着那个窥视我的小家伙和她的妈妈走出厕所。随后,一个满头胡萝卜色头发的高个子男人一把抱起了那个孩子,我的心顿时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