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五点前回到了咖啡厅,女服务员的丈夫大概是我目前最有把握的线索来源了。那位女服务员已经抽着烟站在门口等候,身上紧紧地裹着一件浅色风衣。我的再次出现让她吃了一惊。 “噢,是你呀!”她说,这次的语气已经变得友善。她示意门口左侧的一小张长木椅,然后我们都坐了下来。她在椅子扶手上将烟捻熄。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烟头,想到了火灾的危险,我一直观察着,确保每一丝灰烬熄灭殆尽。 “是该戒烟了。”她转向我说,嘴唇上刚涂的口红闪闪发亮,“像你这样好人家的年轻姑娘,为什么想要写如此恐怖的故事呢?” 当然,我并没有事先想好妥帖的回答,而且很后悔提到写书的事。我扮记者是很难蒙混过关的,真希望能想到更好的借口。可是,我必须设法圆这个谎,于是决定将它当成对方随口一提的问题,仅以微笑回应。 “不是已经有人出过关于这件事的书籍了吗?”她继续问道。 “有三本。”我的语气过于急促和强烈。 “那为什么还要写?故事不都被人写过了吗?或者,你有什么新的见解?” “那三本书写得……并不完整准确。” “真的吗?”现在,她似乎对我的话题开始感兴趣了。她挨近我,我都能闻到她衣服上的烟味,“我丈夫一定会很想知道,那些书到底哪里出了错?” 我还没想好如何解释这个问题,于是谨慎地避开眼神交流。 “我想,您得读一读我的书才能弄明白。”我尽量以轻松的语气说话,但效果通常都不是很好,这回也不例外。不过女服务员似乎没有发现,或许她只是出于礼貌提问而已。 “我才不去看呢,我没办法看那种东西。生活已经够艰苦了,干吗还要往脑袋里塞那些恐怖的东西?”她顿了顿,“那些可怜的女孩,希望她们现在都过得不错。我的朋友特丽莎有个暴虐狂父亲,他毁了她的一生。特丽莎从高中起便开始酗酒,离家出走,最后还嗑药。虽然她现在已经过上全新的生活,但心理上还是过不去,或许永远也过不去。” “我想那种事是永远无法摆脱的吧。”我淡淡地回应道。 “是啊,”她接着说,“永远都摆脱不了。不过听说特丽莎现在的情况好多了。她去年搬去了新奥尔良。她觉得换个环境会对自己好点,她在新奥尔良有个表亲。她在这里,在这间咖啡厅工作时,我常常看见她望向空中,凝视着窗户。我常想,她一定是陷入某个黑暗的地方了,一个非常黑暗的地方。” 听到新奥尔良这几个字,我猛地坐起来,心中若有所感。特雷西也是新奥尔良人,她也曾遭遇过悲惨的童年,所以我才会有所感触吧。我拿出笔记本,草草记下来,提醒自己回酒店后再仔细想想这件事。 我将笔记本塞回包里时,一辆车子开过来。女服务员朝驾驶室座位上的男子挥手。男子朝我们走来时,女服务员转过头说:“对了,我叫瓦尔,瓦尔・斯图尔特。”她伸手想跟我握手,“亲爱的,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看到她的手伸过来,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我必须做出正常的反应,这不会是唯一一次有人想要与我握手,既然我要与活生生的人来往,而不只是我脑子里的鬼魂,我就必须做到像正常人一样。我努力镇定下来,但就在她即将碰到我时,我紧张到极点,只好连忙让手中的笔记本和包掉落下去。我相信这种避免碰触的方式非常明显。我一边弯下身捡起我的东西,一边抬头向她点头,以尽可能友善的语气告诉她,我叫卡罗琳・莫罗。瓦尔以温暖的微笑作为回应,然后抽出另一根烟。终于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