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笑的话,不会哭。可找到知己,哪会孤独。偏偏我永没有遇上。问我一身足印的风霜,怎可结束?”   ————王杰《谁明浪子心》   路正霆驱车到浅水湾的时候不到八点,天已经大亮,偌大一幢别墅藏在清晨的薄雾里,周围寂寂无声。   陶姐看见他笑眯眯地迎上来,“阿霆来啦,早茶吃过没?有你最爱的通粉和萝卜糕,还有李记糖水铺买来的...”   穆四海家做了十几年的阿姨,不老但啰嗦。   “陶姐,先告诉我大嫂在哪?”话音未落已被路正霆打断,他安抚似的轻拍她的肩,“有急事。”   陶姐撇撇嘴,她很少见路正霆急躁的样子,他一向稳重自持,老爷生前曾不止一次赞他是可托付之人。“一个两个都这样,也不知一大早是要砍人还是抢劫?”   路正霆皱眉,很快捕捉到重点,“还有谁来过?”   “阿霖啊,来的比你更早,我从没见过他这么早来找太太,不知撞了什么邪?”   果然。已有人按耐不住要将他一军。   陶姐瞥见他眼底的森森冷意,已猜到七八分,轻声嘱咐“快去吧,太太在八仙堂。不过脸色很差,你小心些。”   路正霆对着她颔首,心里不安更甚几分,不由加紧脚步。   门口遇到分立两边的拐七和罗中南,见到他恭恭敬敬的喊,“霆哥。”再对视一眼,把空间留给清水未来话事人跟前大嫂。   满室沉寂。葛凤薇立在灯光昏暗的堂屋正中,双手交叠举着三支香,正朝供着关公像的神龛深拜下去。   路正霆默立几分钟,盯着她明明灭灭的背影,淡淡唤一句,“大嫂。”   葛凤薇明显僵住,顿了一瞬才转过身来,脸色莫测,“只有你我两人,叫什么大嫂?”   路正霆并不答话,他独自在宽大八仙桌前坐下,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一口接一口的吸起来。   葛凤薇最恨他这幅模样,需要她的时候捧在手心里百般诱哄,不需要的时候看她就像看一样东西,随时弃置一旁。偏她像吸了粉一样迷恋他,上赶着犯贱。   她紧咬贝齿,怒瞪着双腿交叠而坐的男人,忍不住开口,“听说你前几日为了一个妹妹仔跟阿霖在红坊差点打起来,有没有这回事?”   路正霆挑眉看她,满室里吞云吐雾,“这些小事,什么时候还要劳烦大嫂费心?”   他一句话轻描淡写,细细咀嚼才品得出其中的轻蔑和冷淡。葛凤薇被满腔怒火灼烧,恨恨质问他,“路正霆,穆四海死后这些年我待你不薄,我是年老色衰,想倒贴你霆哥也不够格,可你也用不着找一个学生妹来折辱我!”   “折辱?”路正霆捻灭烟蒂,似笑未笑,“大嫂哪里话,你是大哥枕边人,你们夫妻对我恩重如山,我永生难忘。”   两人对视半分钟,葛凤薇的脸几乎扭曲,她迈步往主位一坐,当仁不让话事人的架势,笑笑,“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用我的办法。你不开口,总有人开口。”   人心肉长,实在没劲。   “把人带上来吧。”   大嫂发话,等在门口的拐七和罗中南早一溜烟跑下楼去,不一会儿就推搡着一个头巾蒙面的女孩走进来,手脚都被绑着,想来已吃了一番苦头。   路正霆淡淡撇过一眼,只当她是空气,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头巾被人蛮横扯下,舒毓终于得以重见光明,她小巧的脸蛋上满是脏污,一双翦水秋瞳被恐惧填满。   葛凤薇冷眼旁观,怪不得傻女要日夜苦求青春永驻,这水灵灵的姑娘,她都想伸手捏一把。舒毓从她眼睛里看出妒恨,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呵!女人何苦为难女孩?   葛凤薇睨她一眼,说话却是向着路正霆,“是她吗?”   剑拔弩张,众人都静默不语。   “大嫂别生气,霆哥向来怜香惜玉,哪次动了真格?”有人壮着胆子出来打圆场,被葛凤薇凌厉眼神吓退。   路正霆一言不发,看不出喜怒,半晌突然起身朝她走来。舒毓牙关紧咬,是她一步踏错,如今竟落在魔鬼手里。   抬起头正对上他一脸玩味笑容,轻薄的眼神从她雪白天鹅颈移向红润粉唇,瞬间明白他的用意。路正霆此人,阴险狡诈,好色花心,极度边缘的危险人物,集齐男人所有劣根性。   忽然见他诡笑,一只粗糙大掌扣住她后脑,温热的唇贴过来。愿君多采撷,此香醉人心。   外人看来,这个吻急促,用力,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只有她察觉,他小心翼翼的刻意温柔,甚至最后,他挑衅似的舔她舌尖,极尽暧昧。   旁边早有小弟看俊男靓女活生生演一出热情拥吻的戏码,气息都乱套,却还得顾忌大嫂冷冰冰的脸色压抑住想吹口哨的心情。   短短十几秒,即刻松开。路正霆握着她肩膀的手狠狠一捏,似要把她骨头折断,满不在乎的笑笑,“寡淡无味,还不如私钟妹够劲。”   一干小弟哈哈大笑,“霆哥好口福,陪得一贯都是欢场里最正的姑娘,哪瞧得上这等货色。”   舒毓始终沉默,她安静地像一尊雕塑,周围烂仔鬼妹,人渣暴匪,通通与她无关。   葛凤薇终于看完戏,站在光影下晦暗不明的开口,“一场误会,赶紧把小妹妹安安全全送回学校去,好好温书才是正事。”   冠冕堂皇,言之凿凿,仿佛吩咐人做这这下等污糟事的不是她。   二十岁的妹妹仔再青春无敌,也难敌她这个半老徐娘风情万种。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哪懂得什么男女情事?是她想太多。   舒毓很快被带走,步伐不稳,气息紊乱。路正霆也站起来,脸色黑过锅底灰,“大嫂,我也不留了。”没等葛凤薇发话,他已然起身离去。   隔一百米,他才敢看舒毓的背影。粉红色的及膝群皱皱巴巴,整个人颓废无比,没有一点鲜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