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们一起回家吧?” 我不想一个人,我害怕孤独,可我不能回到萤火虫小巷的那栋房子里,现在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不了。”我回答说。从她的眼神中我读出了理解。 随后,我们便互相道别,各走各的路了。 回到家,我在我的高层公寓里踱来踱去。这里从来都算不上是家。除了我,这里没有住过别的任何人,而且于我而言这里也仅仅是个落脚睡觉的地方。公寓里看不到多少私人纪念品或精致的小装饰。我的设计师显然格外钟情象牙白,并把白色的设计发挥到了极致:白色的大理石地板、白色的家具、白色的石头与玻璃混搭而成的桌子。 单一的白也有它独特的美丽,它仿佛在告诉人们,这里住着一个已经拥有一切的女人。可事实上,我今年46岁,仍然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工作。 无止境的工作,事业就是我的选择。从刚记事的时候起,我心里就有了许多宏伟的梦想。这一切都要源于萤火虫小巷里的那个家,还有14岁的我和凯蒂。那一天清晰地印在我的脑子里,就像昨天才发生过一样。这些年来,我在各种访谈节目中把这个故事讲了几十遍。那晚我和凯蒂在她的家里玩,玛吉和巴德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新闻,忽然玛吉扭头对我说:“吉恩・埃纳森正在改变世界。她是晚间新闻的第一代女主播。” 于是我说:“我以后也要当个记者。” 那是我不假思索的一句话。我想成为全世界都敬仰的女人。为此我摒弃了所有的梦想,唯独一个:我需要成功,就像鱼儿需要水。做不到成功,我能算什么呢?一个无家可归、毫不起眼、谁都可以抛弃的可怜虫罢了。 这就是我的人生所拥有的一切:名声、金钱和成功。 就这样吧,我知道。又该工作了。 这就是我摆脱悲痛的方法。我会像过去一样埋头工作。我会继续假装坚强,让陌生人的崇拜安慰我空虚寂寞的心灵。 我走进衣帽间,脱掉色彩清新的长裙子,换上一条黑色裤子和一件宽松的上衣。换衣服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胖了。裤子紧紧裹着大腿,连拉链都拉不上去。 我皱起眉头。过去这几个月我怎么没有注意到自己发胖了呢?于是我又换上了一条针织裙,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凸起的小腹和明显肥硕的臀部。 好极了。这下又有可操心的了:要知道在高清世界,一点点赘肉也难逃观众的眼睛。我抓起钱包就往外走,毫不理会大楼管理员放在我厨房柜台上的一大堆信件。 公寓离演播室只有几个街区,平时会有司机过来接我,但是今天,为了向我的大屁股表达敬意,我决定步行。西雅图正秋高气爽,而今天恰好阳光普照,使它成了全国最美的城市之一。游客稀少,人行道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本地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即使擦肩而过也未必会抬头看对方一眼。 我的制作公司位于一栋形如大仓库的建筑内。公司名为萤火虫。这个地段的房价贵得离谱,因为这里是先锋广场,离艾略特湾的蓝色海滨不到一个街区,不过开支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呢?我的节目就是一台印钞机。 我开门进去,大厅里昏暗空荡,仿佛在一个劲儿地提醒我,走吧,别回头。黑黑的影子聚集在角落里,或者藏在走廊里。走向演播厅时,我的心怦怦直跳,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痒痒地挂在脸上。我的手心也潮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