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一个念头却顽强地重新冒了出来。 她想到了一个飘浮在高速公路上的薄膜气球。 米莉安闭上眼睛,之后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没有听到酒吧门被打开的声音,甚至没有注意到有人坐到了她的旁边。 “你打算喝掉那一杯吗?还是想先热热身?” 米莉安抬起头。说话的人有张稚嫩的娃娃脸,乌黑的头发似乎多日没有洗过,油油的、亮亮的,而且十分蓬乱,顶在脑袋上,仿佛用乌鸦的翅膀搭起的帐篷。但是他的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惹人喜欢。 “当然要喝。”她大着舌头回答说。 “你把那一杯喝了,我再请你一杯。”他看了眼装酒的桶,“或者,咱们喝点不那么像泔水的东西。” “别理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拜托,”他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谁会忍心让你自生自灭啊?就算眼圈发黑,那也瑕不掩瑜。” 米莉安禁不住心中一动,两腿之间热热的,有种酥酥的麻刺感。年轻人有副动听的嗓音,甚至可以说清脆悦耳,充满诗意,如果他开口唱歌,恐怕能让天使惊掉了翅膀。而且更难得的是,他的声音没有半点女性阴柔的气质。阳光,自信,富有男人味儿,没有丝毫南方口音。他的样子看起来坏坏的,带着点痞味儿。米莉安对他顿生好感,她喜欢坏坏的男生。她开始感觉自己像个正常人了,对此她很满意。 可是他的脸看起来有点似曾相识,至于在哪里见过,什么时候见过,她没有半点印象。 他问小白脸要了瓶啤酒,给了小费,但却并不急着喝,而是坐在那里,认真打量着米莉安。 “要是一个女孩子戴了副黑框眼镜,你会怎么说?”米莉安问他。 “那就把我原来的话说两遍。”他脱口而出。 “嗯,差强人意,”米莉安说,“我能说得更好听些。” “不见得吧。”他又笑了起来,该死的,那笑容如雨后的阳光,如此迷人,难以抵挡,“况且,我只看到你的一只眼睛上有黑眼圈。” “也许是我得到的教训还不够。” “我叫阿什利。阿什利・盖恩斯。” “阿什利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我爸爸拿皮带抽我的时候也会这么说。”年轻人说道,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实际上,他的笑容此刻就像怒放的花儿,光彩照人。 米莉安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她随即大笑着说:“行啊老兄,你不仅听懂了我的笑话,还能把自己挨打的事儿说得这么滑稽,实在让人佩服。好吧,如果世界末日降临,我保证一定让你活下来。我叫米莉安。” “老女人才叫米莉安。” “我的确觉得自己挺老的。” “我能让你找回年轻的感觉。” 她转了转眼珠子,“我去,小嘴儿真会说话。” “我有个建议,你听听看怎么样?”他悠闲地撕下啤酒瓶身上湿漉漉的标签,“我现在去洗手间放下水,然后照照镜子,因为我希望自己在你眼里能更帅一点。当然,我会好好洗把手。我身上挺脏的,不过不是那种脏,我很健康。洗完烘干,我还到这儿来。” “谢谢你的详细解说。撒完尿你还会抖几下你的小弟弟对不对?” 阿什利没有在意她的揶揄,继续说道:“如果到时候你还没走,我就当成是你默许了。我会像小孩子看到糖罐一样缠着你。我们把酒言欢,高兴了可以拉拉手,摸摸屁股,最后你跟我一起到我那儿去。” 阿什利得意地笑了笑,将标签揉成一团,直接投进了米莉安的酒杯里。 “贱人!”她骂了一句。 阿什利起身,晃晃悠悠地向酒吧后面走去。 米莉安偷偷瞥了眼他走路时一扭一扭的屁股。没多少肉,但抓起来应该手感不错。 她看着他走过台球桌旁的三个飞车党。一个白头翁似的老家伙顶着一头长长的白发,眼睛深藏在头发的缝隙里。旁边是个矮矮壮壮的肉墩子,圆滚滚的身躯看起来就像一根肥香肠。最后一个家伙是个膘肥体壮的大胖子,看到他的人第一反应会怀疑他是从梅尔・吉布森主演的电影《霹雳神探怒扫飞车党》[ ]里跑出来的群众演员,将近两米的个头看着像座山,身上凹凸不平,肌肉、脂肪相互堆叠,树枝一样粗壮的胳膊上绘满了文身:一个老太太的脸孔、一棵着火的树、一堆骷髅,还有一辆起火的摩托车。 胖子正准备击球,他把球杆使劲向后拉,伸出南瓜一样的大脑袋瞄准着要击打的目标球。 阿什利要从他身边挤过去,屁股却恰好撞在他的球杆上。结果球杆在绿色的桌布上滑了一下,将母球不偏不倚推进了底袋。 母球洗袋。[ ] 胖子扭头瞪着阿什利。如果在室外,他的身躯恐怕能挡住太阳。如果他跺上一脚,大地都要颤抖,岩浆都要从地底下冒出来。 阿什利嬉皮笑脸,而胖子则一脸怒容,眼看就要发作。一只刚刚在隔夜的芝士薯条上饱餐一顿的苍蝇正心满意足地从两人中间飞过,胖子的腾腾杀气吓得它心惊胆战,连忙扑扇着翅膀逃到了一边。 “王八蛋,”胖子骂道,“你他妈的害我犯了规。” 可阿什利仍旧笑容满面,丝毫没有内疚的意思。米莉安不由捂住了脸,她知道,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