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天色灰暗,下着蒙蒙的冬雨。 陆安茜撑把伞站在人山人海的公交车站等车,车子半天不来,她就远远地站在站牌的上游等,试图拦一辆出租车。 陆安茜总结过一次,她迟到的次数与这个城市下雨、落雪的次数基本持平,每当下雨,公交车挤不上去,出租车全部满员,在路边傻站半小时,好容易将自己塞进一辆车,路上又大堵特堵,必迟到无疑。 以前她在小杂志社上班,单位体制很人性化,怕员工着急赶路出事故,下雨天不计迟到。这家广告公司可不同,商业性质的单位比文化性质的单位要唯利是图的多,无论何时迟到都扣钱:一个月迟到一次按20块/次罚款;迟到2次按30元/次罚款;迟到3次按50元/次罚款。你觉得不划算,返回去睡觉,然后装作发烧打电话请病假:“咳咳,我感冒了,发烧40度。”那边一定会用慈祥的声音告诉你:“好吧,病假扣一天工资,150元。” 安茜刚来的时候,看到在打卡的关键时间,老板站在门口的饮水机旁接水。别的老板对迟到的员工总黑着脸、十分严厉,他肥嘟嘟的脸却展露着看见人民币进账般的笑意,对每个迟到的员工点头致意。开始安茜觉得十分奇异、受宠若惊。被罚了几次,再看到这张微笑的脸,她简直头皮发麻,比看冷脸还毛骨悚然。 所以举把伞站在雨地里的陆安茜很着急,没亮红灯的出租车也巴巴地伸手去拦,希望好心人顺路带她一程。一辆黑色的汽车在她伸出的手边停下来,一张看着熟悉却让她想不出来是谁的脸,从摇下的车窗里探出来:“上车。” “多少钱?”陆安茜从没坐过黑出租,警惕地问。 “你平时打车给多少,就给我多少?”那个人几乎要笑了。 陆安茜心一横上去了,还没坐稳,车就开起了,很快。 “到亚美大厦。平时我打车是14块,今天下雨,你可以适度多要一些……”陆安茜看着前面的后视镜对司机说话,恰好看到他充满笑意、亮晶晶的眼睛。然后她呼啦一下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接廖新月那天,见到她呲牙出丑的人。 她一怔,那个人也就知道她认出他来了,在后视镜看着陆安茜通红的脸、闭紧嘴巴不说话的囧样儿,忍俊不禁笑盈盈地说:“好,我多收点,收你二十。” 到地儿了,他果真收了20块,陆安茜给了她50块,他笑眯眯地找了她30块。 那一天,陆安茜没有迟到,在门口碰到她下车的女同事,极其兴奋又嫉妒地问她:“陆安茜,你发迹了啊?送你来的车真帅,是帕萨特耶。要20万吧。” 安茜当时不明所以,不就是打了一个黑车,然后没有迟到吗?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安茜从来看不懂车牌子,除了宝马、奔驰、奥迪这些常见的贵车,她只认识大众和雪佛兰,认识到大众是因为陈佳鹏曾许诺为她买CC;认识雪佛兰是因为《变形金刚》里的大黄蜂就是雪佛兰。连西安本地出的比亚迪,她都认不得。 送她上班的那辆黑色汽车,长相很不起眼,却是帕萨特,最低配置也要18万的,他们这个单位的人大都以东风标致和马自达5为奋斗目标,所以帕萨特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好车。 不明所以的陆安茜把它当满城跑的几万块的比亚迪用了,掏那20块钱时还心如刀割地想:“敲竹杠啊。真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