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局势非常灰暗——流鲸脑力社向来是LIT大学的金子招牌,创立八年以来,在脑力竞技领域始终是魁首龙头,连续八届超过三人入选国家队。然而,自去年起却后继无人,从去年成员招新开始便走势低迷,今年新赛季开始后更是几近沦为末流陪衬。 在脑力竞技比赛关注度被引爆的今日,许多强力选手也都商业化、偶像化,掺一脚进娱乐圈,有的社团甚至广告承包了大半座城市,赚得盆满钵满。唯独流鲸社是商业大潮中唯一岿然不动的清流,神秘低调,社员除比赛之外,很少露面、发声。 他们一向用成绩说话,凭借扎实能打的优异战绩收割了一茬又一茬忠实粉丝,去年的失败已经大失人心,要是今年选拔赛再持续成绩惨淡,着实是说不过去了。 “唉,晏神,我最近状态不好,总是找不到感觉,你能帮我找个对练吗?”姜偌敛眉,他难得示弱,很快却像是挽回颜面似的话锋一转,“不过呢,我一个人也不是不行,我只是说,来个对练会更好。” 晏南珂暗自笑他口是心非:“找对练?许清荻不行吗?” “晏神,你不搞记忆所以不知道,”姜偌语气平淡而不屑,“许清荻就是个绣花枕头,进社的时候是最后一名,这次选拔又不知怎的踩了大运低空飞过,进了十五人大名单,反而把其他厉害的人挤下去了——我倒是想和他对练,可他也得衬得起啊!” 他满脸不赞同:“况且许清荻为了维持人气,整天忙着直播和粉丝互动,心思哪里在竞技上啊!” “那就没办法了,”晏南珂拍掉手上的落灰,凶巴巴,“你这是在为难我晏某人!对练至少得是跟你记忆竞技水平相当的选手,你是世界第十九,不是阿猫阿狗,难道让我变一个大活人给你吗?” 姜偌撇嘴:“这可不一定,说不定天佑流鲸,就能突然天降奇迹呢!所谓心诚则灵,譬如我的偶像‘念神’周汲月,我天天念叨她,没准我什么时候就能有缘与她一会。” 晏南珂知道他这人平时就神神叨叨,也没往心里去,取笑道:“小姜?姜偌?姜神棍?你的粉丝不是因为你经常在夜间发博,还老念道家经文,而叫你‘修仙姜’、‘姜神棍’吗?既然你这么灵验,不如真的变个活人来看看?” “我预感到大概也许真的可能会有人出现。”姜偌虎着脸。 “就在这里,不要往前走”,他在拐角处拦住了晏南珂,随即昂着头,无比虔诚地阖眸:“急急那个如律令,无上太乙这个天尊……” 他煞有介事地念了一长串,合掌:“我看到真的有人能来帮助流鲸,她在路上,在往前走,不,她快到了。在我睁眼的第一时间,会有某个人出现在我面前,那就是来帮我们的人。” “你清醒一点!”晏南珂想不到他居然当真了,好笑地吐槽,“已经是暑假,学校都封校了,校园里除了留下来训练的社里成员就没有外人了,你难道还能看出朵花来……” 但他的话却被姜偌一声高亢的惊呼打断:“啊就是她!果真有人出现了,天佑流鲸!” 晏南珂漫不经心地抬头,心里已经盘算着要怎么替姜偌的莽撞行径道歉了。闯入视线的是个枫叶红长风衣的年轻女子,气场很足,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过来,蹙起的眉峰间堆满了冷意,眼角的泪痣盈盈欲坠。她头顶上是一株刺槐花树,清风摇弄树梢,清凌凌飞落满地淡黄色细蕊。 晏南珂如遭雷击,站在原地不停地揉眼,难以置信:“念念?” “今天,我晏某人就要把你这冒牌货打成齑粉。”呆了半晌之后,晏南珂挽起袖子,露出与他清瘦体态完全不符的壮硕肌肉,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打人。他以画圆的姿势绕着那人兜了好几圈,越看越觉得不对,“这人还真像念念,奇了怪了!” 他摸出一块帕子包住手,而后用力在姜偌颈上一捏:“嗷!”姜偌疼得蹦起来,回头对他龇牙咧嘴,“晏神,你不知道自己手劲多大吗?我都要被你捏碎骨头了!” “坏了”,晏南珂神色严肃,画圆滑行的脚步仍然没有停,“这不是梦,念念真的出现了——我就不该让姜神棍施法,居然引来了这么一尊大神,这可怎么收场啊?喂,神棍,你还能再念‘急急那个如律令’把她收回去吗?” “我不行啊!”姜偌连连摆手,低声嘟哝,“这人气场好强,都快赶上我了。”他在熟人面前放得开,见到陌生人就浑身不自在,不断往晏南珂身后闪躲,还要挺直背脊,假装毫不在乎,“我不是怕她,只不过她长得太美,我不能直视……” 那姑娘依旧不动声色,一言不发,远远地凝视着他们,此刻落日熔金,也化开了她双瞳中咕嘟咕嘟翻滚的数种复杂心绪。她摸着脸,似乎不断扯嘴角试图做出合适的表情,但因为长期高冷面瘫,所以每一种表情都做得很僵硬。 她练习了好一会,终于露出了一个晏南珂万分熟悉的搞事笑容,像个大号滑稽:“我这里有藿香冲剂,治胃胀气。” 晏南珂登时大怒,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我晏某人才没有放屁!” 话一出口,他旋即愣住了,这种亲密无间又针锋相对实在是久违了,只有一个人,一位久别忘归的旧友,能够一下子就能把他戳得炸毛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