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盯着对面人,不受控制地慢慢走近,直到那人也冲他心领神会地点头,他才终于确定身份,冲过去给了一个大大的熊抱:“真的是念念!” ——是完全结结实实的“熊抱”,他抛弃洁癖本色,居然直接用手从周汲月口袋里拽出一只巴掌大的毛绒小熊,很不客气地提溜着小熊耳朵,半抱在怀:“亲爱的崩戈拉,我想死你啦!” 这只有狂拽炫酷名字的小熊崩戈拉,是个穿着灰衬衫、粉马甲、白裤子的乖巧小熊,从当年流鲸初建起,就是大家的老熟人了。晏南珂看着分外亲切:“大兄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明着说熊,实际上问人。周汲月假装不懂,一巴掌推开他凑过来的小圆脸:“崩戈拉好得很。” 晏南珂松开熊爪,擦擦手,抬头看她。因为太过百感交集,他居然一言不发地沉默了好久,甚至纠结地把头发揉成了毛球。他几番斟酌,决定先问出心上最迫切的那句:“念念,你都出国留学八年了,怎么突然挑这时候回来了,还不告诉我们一声?” 周汲月淡淡道:“我就是路过来看看,刷脸进了校门,没打算惊动谁。” 晏南珂急了,想不到八年不见,她居然与自己如此生分。他本来还想,久别重逢的第一面要矜持,不能给念念留下坏印象,现在受她语气一激动早忘了这茬,质问:“这怎么能算惊动呢?难道你就真的只是回来逛逛,不想去找我玩,也不想去看看流鲸吗?” 周汲月微微摇头,似乎波澜不惊,但晏南珂却眼尖地发现她拢在一起的十指微微发颤,显然是心潮难平:“八年前告别的时候,我就已经和流鲸没有任何关系了。” 周汲月是创立流鲸的元老之一,有幸目睹过社团的诞生,却没能亲眼见证它后来的辉煌——在与晏南珂等人在第一届有中国队参加的普里汀杯摘铜之后,他们六人小队猝然面临了一场生离死别,有的去世,有的因此孤身前往海外留学,此后小队便分崩离析,音讯难通。 晏南珂眼看周汲月毫无再停留的意愿,似乎一抬脚就要走,也顾不得什么爱干净了,慌忙拽住她风衣下摆,威胁道:“崩戈拉在我手上,你不准走,要回去看一看流鲸,否则我晏某人就要卸掉崩戈拉一条腿!” 周汲月微笑以对:“崩戈拉钢筋铁骨,你能卸它一条腿?而且若是我执意要走呢,你能绑住我?” 她身上这种睥睨的凌厉锋芒,是晏南珂八年前不曾见过的,于是他微感无措,瞬间气势全无:“那就叙个旧嘛!对,叙旧叙旧。” 他把小熊往怀里一揣:“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一下子消失八年,哼!”想到这里,他忽然理直气壮,叉着腰,可是又色厉内荏:“我,晏某人,代表老大命令你,快回流鲸工作室看看!既然你没有从流鲸除名,就要服从老大的意见!倘若不服从——” 他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气势汹汹:“那我就要代表老大制裁你!” 周汲月沉吟不语,这里确实离流鲸工作室不远,如果去看一眼,也并不花功夫,可是她却始终徘徊着没能打定主意。流鲸于她,并不只是一个花费心血的社团,反而像烙印串起她整个年少时光,开始于低谷泥潭,终结于最意气风发的巅峰。 晏南珂机灵得紧,眼看劝说无用,索性就大打感情牌:“八年了,我们都很想你。你也不要去做什么,就看一看,聚一聚——你不知道,老大在每个新成员入社的第一天,就告诉他们,空缺的那个位置是你的,我也时常帮你打扫座位,到现在都没落灰。” 周汲月心尖一颤,被一根针轻轻戳中,疼痛氤氲着攫取了所有知觉。她知道,自己以前的不告而别,实在对不住这几位真性情、重情义的好友。她终于妥协地长叹:“好。” “晏神,我到底召唤出了什么样的一尊神啊?她是谁?”等那人走远了,姜偌长出一口气,又恢复了在熟人面前的谈吐自如,挠着后脑,“她好像和你很熟,还有她和流鲸是什么关系啊?” 晏南珂用看怪物的眼神盯了他良久,直到姜偌毛骨悚然地一抖,才收回视线:“你的眼睛是挂在树梢上了吗?她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偶像——‘念神’周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