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汲月本来觉得自己这天晚上会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毕竟是重回流鲸的第一个夜晚,像分界线昭示着一种回归以后的全新生活。 然而事实是,她一沾枕头,就好梦沉酣,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许清荻满脸黑线地咚咚咚把门敲得震天响,她才揉揉眼醒过来。 “该抓紧时间了”,早起的许清荻神清气爽,发号施令,“快开电脑,指导时间很宝贵的。” 周汲月欣慰地点头,恰看见许清荻侧身冲她拱拱手:“我接受的是谁的指导?那是来自记忆领域第一全能大神周汲月的指导!” 她忍俊不禁:“全能大神?这有点过了。” “就是全能——嗯,不对,也可以说不是全能”,许清荻灵光一闪,仿佛脑袋上有一百个灯泡同时噌地亮起,“为了证明你是全能,你敢去Sothought公共论坛上大喊三声你要跟我谈恋爱吗?” 周汲月怔住了,连包子都忘了嚼,感觉自己再一次跟不上许清荻超凡脱俗的脑回路。 许清荻看见她沉默不语,浑身抽搐着忍笑,话说得却越发流利:“这点小事你都不敢做,怎么能叫全能大神呢?像我,别说三声,一百声都可以……” “小许”,周汲月打断他的话,好心提醒,声音很僵硬,“我之前开了和老大的视频。” 许清荻惨叫,第一个念头是要离开镜头的范围,于是抓起崩戈拉糊在脸上,大叫:“我不是,我没有,我错了!” 他想要蹿到旁边,不小心一脚踩中了掉在地上的惨叫鸡,只听“喔”地一声怪叫,整个人就被弹飞了,颠来倒去,跌坐回地面上,满脸茫然,帽子里还挂着摇摇欲坠的崩戈拉。 完了,形象全毁了。许清荻拿崩戈拉挡着脸,自我麻痹,假装是团透明的空气。 “好了”,那头的韩棠终于看不下去,制止了这场闹剧,但画面里仍然能听到他旁边女孩咯咯地笑个不停,那是韩社长的女朋友,同为流鲸成员的路昭绫。 路昭绫笑嘻嘻,意有所指:“不愧是许清荻啊,一早上的,真是好一场大戏。” 听到自己被点名,许清荻跌撞着站起,讪讪挤到镜头里,努力忽略她的调笑:“社长,什么事啊?” 韩棠打量着他:“上午换个上镜的私服赶过来,要拍一组小广告。”他皱着眉,有点不虞,“这个广告是学校方面要求的,推不掉,只能尽量不耽误下午的训练。” 他紧接着投下一个重磅炸弹:“第二件事是,青芜社去最后国家队选拔比赛的K市没有直航,要到我们L市转机,他们那边提出要提前几天过来,让几位国家队候选队员打一场,就当作提前练个手,我来问问你们的意思。” 韩棠讲明情况:“今年青芜统共四个人进了十五人大名单,有三个都是记忆选手,还有一个是观察类的。那三个搞记忆的,根据已有信息来看,黎砚池最强,其他两人也没掉出世界前二十。如果要比的话,我们这边阿绫、小曾不比,只有许清荻和姜偌跟他们比。” 许清荻有自己的考量:“稳定在前二十,这么厉害!反正以后也是要比的,不如就答应了这个提前演绎的比赛,也好一探虚实。” “有道理”,周汲月赞同,“姜偌少年心性,大概会遇强则强,愈挫愈勇,而你,提前摸个底也好。” “那就这么定了,六天零七个半小时后青芜社正式抵达L市。”韩棠一抚掌,“上午你们九点二十五分半前,必须到。”他略略点头示意,一扯路昭绫,就挂了视频。 许清荻蹦过去,探头探脑地瞅了半天,确认视频已经完全掐断了,才原形毕露地跌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早没了先前强撑起来的镇定自若。青芜社的那三位,比他、比姜偌高出不止一个段位,不论怎么比,都像是踩在八卦阵的死门,找不到一条生路。 周汲月行事比赛向来是一往无前,最忌讳像许清荻这样,比赛前畏畏缩缩、裹足不进。她冷眼看许清荻三番五次叹气,眼神渐转不善:“怕什么?既然意属冠军,就要凛然无惧,把路上每一场战斗都视为磨刀石,砥砺己身。” 许清荻一震,她的语气过于冰冷锋利,宛如刀锋一下削去了怯懦骨,让他霍地挺直背脊,手指扣紧了:“可是,青芜社的人确实很强,若是我在国家队选拔赛正式场合遇见他们……” 周汲月颔首:“比赛应当有始有终,不到最后一刻,便不能算终结。和青芜的国家队模拟赛,你应当尽力而为,但不要太过于重视这场比赛的胜负,而忽视了它本来是纯为摸底的。” 她珍而重之地断言:“流鲸能否从低谷攀爬上来,重续辉煌荣光,就看你们了。” 许清荻垂眉,“让流鲸重续辉煌荣光”,听起来很振奋人心。流鲸整个社团凝聚力、集体感极强,就连他,在流鲸坐了很长时间的冷板凳,不受人待见,甚至处于众矢之的,居然也有强烈的归属感,发于肺腑地希望流鲸永远光耀巅峰,一骑绝尘。 他要为它的征途添砖垒瓦,像铁血骑士,执剑护它佑它登上绝巅。 许清荻理清思绪,备受鼓舞:“我一定会的,谢谢你——” 周汲月欣慰,刚要再勉励他两句“捋起袖子加油干”,忽然看见许清荻抬头,眼神亮晶晶的,像藏了小星星,无比真诚地喊道:“周老师,您说得太有道理了!” 发现他情绪不再低落,周汲月放下心,位移过去给了他一个亲切的爆头,以为自己长得萌就能为所欲为吗? 许清荻捧着脸,眨眨眼,睫毛像小刷子隔空拂过脸颊又扫在心上——抱歉,长得可爱,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