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窗外天光大亮。褚温良只穿一身单薄睡衣裤,自床上溜下来,捏着步子,打kai房门,探出半个头来,屏息静气,眼睛瞪得分外大,猫咪一样。 没有声音。左右环视,藉由楼梯扶手间的空隙向下眺望,没有任何人活动的迹象。 褚温良的脸上绽放出笑意,小偷溜进豪宅得手后的那种窃窃笑意。 今天父亲有个半学术会议性质的聚餐,会方允许携带伴侣,所以母亲是要一同出席的,这种场合她是绝对不会错过的,这简直可以说是她每年最重要的社交活动,去年不幸于聚餐前一天崴了脚,硬是打了封闭针去的。他们两人去了,家里司机自然也是要跟去的,中间场地的转换是要送的,杂七杂八的活动内容叠加一起,是要花费上一整天的。 褚温良心里简直欢喜得要死,虽然他没有将这欢喜表现出一星半点。父母不在,司机不在,又是周末,这样的配置,于他来说,和天堂有什么分别。他简直恨父亲为什么不多开一些这样需要携伴侣同往的会议,天天开,开到国外去,半年见不到面才最好。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他匆忙洗漱,慌里慌张套上卫衣裤,后头有恶犬撵着一般,逃也一般出了家门。 浮生致味门外。下了公车,褚温良迈着冲味十足的脚步,仿佛稍微迟疑一点便会退缩一般,直直的奔向那扇茶色玻璃门。 手摸到金属把手,冰凉的触感握上手指,褚温良微微停顿,咽了咽口水,却没等他手上用力,门忽的从里面被拉开,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身体,顶着一头红发,撞上了他的胸口。 红发的主人因为惊吓和疼痛轻呼出声,倒退回门内,丢了手里的两个满满的黑色垃圾袋,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 褚温良紧跟着走进门里,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你没事吧? 在撞到的瞬间,他当然也吓着了,可当他看到撞到的是谁的时候,惊吓变成了惊慌。他胸口与她相撞的部位,此时热热的,这温度一路蔓延而上,连带着他的面颊都要发起烧来。 女孩把脸埋在膝头,只是摇头。褚温良看不到她的表情,想必这么实实在在的撞了一下,肯定要疼死了,他急得抓头发,在她旁边蹲了下来,勾着头,凑到近前去,想要从她发红的耳垂和憋紧的喘xi声中分辨出她是不是在哭。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走到近前,紧挨着停下来了。 褚温良回头,一个背着小提琴盒子的男孩子,把着门把手,看着蹲在地上的他们两个人,正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准确的将顾客进来的道路堵住了。 这可怎么办?褚温良环顾四周,店内此刻并没有其他人在,他回身对顾客做一个抱歉的手势,回头看看仍旧蹲在地上与疼痛做斗争的女孩,轻声说来顾客了,咱得挪挪地儿,然后狠狠心,一把将她整个端了起来,端到了一边的沙发上。 顾客一脸不可思议的走了进来,走到柜台,将琴盒放下,交代了更换琴弦的要求,褚温良走到柜台后,拿了单子,问了顾客要哪种琴弦,什么时候来取,然后一丝不苟的填了,将顾客好生打发走了。 此时,一直捂着脸的女孩子,终于成功挨过了鼻子撞击硬骨头的疼痛,将头抬了起来,她眼睛里含满了泪水,鼻头红红的,抽抽搭搭的看着从柜台后走出来的褚温良,却微微笑了。 有阳光穿透店里的落地窗前高大树木的枝杈,极其努力的将光芒伸进了室内,那一束光,刚好落在女孩子的肩头,将她红色的头发,映得燃烧起来的火一般,闪着褚温良的双眼。 他忐忑不安的目光迎上那一双噙着泪,却弯成月牙的笑眼,一颗心轰然落了地。 她长得太好看了。褚温良心想。是那种区别于俗世定义的漂亮。我想我喜欢这样的漂亮,这样包裹在扎眼头发烟熏妆和黑色指甲油之下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