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方因为昨日醉酒,头还有些疼,闻言愣了一下,半晌才点了头。 程寻寻又跑到桃树边,指着树干上的字,扭头看向谢书方问道:“这可是令夫人所刻?” 谢书方与梁玉照皆围了过来,谢书方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四个字,眼神瞬间变得很温柔,许久才开了口:“是我刻的。” 这倒是有点出乎程寻寻所料。 谢书方又说道:“我与阿兰幼时便很好,又是同村的,几乎天天玩在一起。后来我到了读书的年纪,而她因是女孩子,不能上学。每天她就在我家这棵桃树边等我下学。” “有一天,阿兰说想让我教她习字,我问她想写什么字,她说想写我们俩的名字。因为小时候家里穷,纸又贵的很,所以我就拿起一块石头,在这棵桃花树干上刻下‘书方碧兰’。那时年纪尚小,力气不足,故而刻得歪歪扭扭。阿兰却觉得很好看,开心极了。每天我去私塾的时候,她就在树上描我刻的字。” “后来,阿兰想学什么新的字了,就让我拿树枝在地上写,不许再刻在树上。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树上只许刻我们俩的名字。” “等我们成婚了,我曾让她拿笔在纸上好好练字,她却从来都舍不得,认为纸给她用是浪费了。只是谁能想到,她第一次在纸上写的字,竟是血书,也是遗书。” 谢书方的声音愈发苦涩,程寻寻二人也觉得心沉沉得难受,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听他回忆过往。 “那日我与几个同窗出门游玩,回家时,见几张板凳倒在地上,菜也散了一地。一进卧室,连被子也是凌乱的。阿兰平日是最喜干净的,我担心出事了,忙唤她,却不见应声。” “后来我看到书桌上那张纸,才明白了来由。我四处找阿兰,生怕她出事,想告诉她我不嫌她,只要她平安就好。村里人也帮着我四处寻找,最后终于在我家门前那口井里寻见了她。” “阿兰被捞上来的时候,我只觉得天地都塌了。那么美丽的阿兰,总喜欢在头上簪朵花的阿兰,最喜欢对我笑的阿兰,怎会是那具泡得苍白浮肿的尸体。” “我不懂,为何只是出了一趟门,我的妻子就与我天人永隔了。当我抱着阿兰拼命唤她名字的时候,却...却再也听不到她应我一声。” 谢书方说完后,整个人已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梁玉照见状,蹲下来轻拍他的肩膀,沉默不语。 “那谢大哥,你可想惩治凶手?”程寻寻语气发涩。 谢书方抬起头,满脸泪痕,一只手握拳狠狠捶地,咬牙道:“自然是想的,我恨不得把那石古钰剥皮抽筋,只恨自己实在没用,到现在都不能为阿兰报仇!” “石古钰不是凶手。”程寻寻看着他冷静说道。 谢书方怔住了,愣愣地看着她。 梁玉照站起身,皱眉说:“不是石古钰,那是何人?” “我也不确定,只是肯定不是石古钰。” “为何?”谢书方盯着她问道。 “这就是证据之一。”程寻寻指着桃树上的字,见二人不解,继续说道,“嫂嫂当日写血书,写的是‘古玉辱我’,敢问为何不写‘石古玉辱我’。” “或许是谢大哥并未教她如何写‘石’字,毕竟她‘钰’字也写错了。”梁玉照说道。 “她名字里的‘碧’中,就有‘石’字啊。况且嫂嫂会写‘辱’字,兴许她并不知道‘石古钰’的‘钰’字是哪个字,但她肯定会写简单的‘石’字。” “当初叫阿兰写字,除了我们的名字之外,一开始教的都是简单字,‘石’字我教过。”谢书方皱起眉头,也感到有些奇怪。 梁玉照支颐思考了一下,又说:“或许是因为匆忙间漏写?” 程寻寻肯定地摇摇头,“不可能,若真是石古钰做的,她定是对石古钰恨极,‘古玉’乃是亲近的称呼,谁会这般称呼自己的仇人。” “还有,今日我同石古钰说我已有婚约,他就放弃纠缠。当日他在街上看到嫂嫂,可能会因为其美色而接近,但是如果知道她已为妇人,应该会罢手的。” “那会是谁?”谢书方看着她问道,脸上一片茫然,但显然是信服了她说的话了。 “应该是一个名字只有两个字,又谐音‘古玉’的人。”程寻寻停顿了一会儿,有些犹疑地继续说,“谢大哥,昨日来送野菜的那位男子是什么名字?” “你说裕弟?他叫…顾裕!”谢书方本感到有些奇怪,但那个名字将要说出来的时候,他瞬间明白程寻寻的意思。 “古玉?顾裕?不不不,不可能是他。”谢书方喃喃道。 “寻寻,你的意思是那个顾裕就是凶手?”梁玉照也反应过来。 “我不能确定。只是像石古钰这样一个外人,又打扮得招摇,若是出现在村子里,肯定会引人注目,怎会人人都说那日未曾见他。相反若是那个顾裕,既是邻村的,又是谢大哥的同窗,若是真来谢大哥家,别人想必也不会在意。” “而且,‘顾裕’两个字难写,两个字都写错是有可能的!”程寻寻说完最后一句话。 谢书方沉吟良久,仔细想了想程寻寻说的话,不可否认她说的确实有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边用袖子擦干眼泪边从地上爬起来走出院子,用手招来一个正在不远处玩石子的小童,从怀里拿了几枚铜钱给他,说道:“你去顾家村帮我叫一下顾裕,就说我有事找他。” 小童与谢书方本就是相熟的,见有钱拿,忙喜滋滋地跑去了。 谢书方回头看着程寻寻二人,语气生硬:“是不是他,叫过来问一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