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静,耳朵里有一丝警告般的微弱耳鸣。我看看空荡荡的窗户,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我,不安和恐惧让我动弹不得。   我把电脑掀开一条缝,伸进拇指遮住摄像头,然后打开电脑。绿色的灯灭了,浏览器关掉了,网页历史记录被清除得一干二净。我冲进厨房,抓起一截黑胶带贴在摄像头上,拉好所有窗帘,开着灯,躺在床上等母亲回家。   那时我已经长大了些,知道外婆并没有真的关注着我。但从此我开始怀疑,关注我的另有其人。   母亲没有问起关于黑胶带的事。但一周后,我在看一篇外婆所写对数字命理学的运用的文章时睡着了,醒来发现母亲在我旁边喘着粗气,烟丝般的黑发垂到我脸上,她俯过身,一拳砸下来合上电脑。   “艾丽丝,搞什么名堂!”   母亲从不这样对我说话。她对酒吧里醉醺醺的大一新生这样说,对分手时态度变得恶劣的男友这样说,对总是在我们裹着浴袍时找借口进来的房东这样说。但她从不这样对我说话。   冲进我脑海的第一个愚蠢回应是“你从来没有说过我不能看”。但她根本不必说的。这个禁忌已深入我的骨髓,就在她不曾说出口的那些话里,在别人谈起外婆时,她像拳击手一般瑟缩的双肩和低垂的脑袋里。   此时此刻,我恨她,更糟的话脱口而出。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孤单?”藏在我心里数年的问题,我以为自己永远不敢问出来,“我们不是非孤单不可,但我们为什么要这样?”   母亲的双唇惊讶地微微张开,她慢慢坐下,像是骨头在痛。随后,在我生命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她对我说了残忍的话。   她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你以为她想当你的外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盯着杂志上她的大房子发呆?你以为,嗬,她会叫我去和她住在一起?”她摇摇头,“绝不可能。你外婆并不想要你,所以别再用幻想来折磨自己了。这辈子,只有你,”她指指我,又狠狠地戳着自己的胸口,“和我。明白吗?”   我感觉被她剥光了。那一刻,连愤怒都抛弃了我。紧绷的气氛持续了很久,她哭着向我伸出手,但我挣脱开,跑进浴室。   为了和母亲分房而睡,我夸张而愚蠢地用毛巾在浴缸里铺了张床。但第二天早上,我下定决心:她是对的,我不想再为一个陌生人神魂颠倒了。   “我放弃了。”我只对母亲说了这样一句。她没有说“给我保证”或是“我怎么相信你”之类的话,她只是相信了我。而那个时刻,我没有撒谎。从此我像戒毒一样放下了外婆,一直到曾经拐带我的人拿着她的书出现在咖啡馆里。   “艾丽丝?”   我一惊,看向芬奇,“抱歉,你说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听说过那部电影的事,那部关于这个故事的电影。”   “我只知道《名利场》里登过的那些。死亡、外遇之类的。”   “好,那么导演在电影拍完不久就死了,这你知道吗?”   “芬奇,你知道得比我多。直说好了。”   他有些腼腆,“抱歉,我钻牛角尖了。嗯,是这样,七十年代,他翻了车,死了。他的东西全部被拍卖了,包括那部电影的原始胶片。买胶片的富豪藏家只在私人放映时展示过这部电影,富豪去世时,把胶片捐赠给美国电影学院,但再也没有出现过。”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些胶片再也没有出现过。它们可能失踪了,可能损坏了,可能依然尘封在某个地方,但没人知道它们在哪儿。这是那个年代极少数几部真正失踪的影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