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着遵守规矩,他们让我过去我就去,然后像个好女孩一样坐着,什么都不说,因为喉咙里塞满了钉子。我试着遵守规矩,因为不守规矩就可能被赶到外边。   杜利医生说有两个男孩扔下我的背包?我不止一次猜测,应该是救我的那两个男孩。但是他又说,他们对我感到抱歉?我有点想不通。   埃文和邓普。他们把我从地下通道里那个图谋不轨的男人手里救出来,他们需要抱歉吗?明尼苏达的冬天冷得要死时,我们三人迫不得已跟该死的弗兰克生活在一起,需要抱歉吗?我当时病了,再也不能到外头的大篷车里生活。埃文毒瘾发作,邓普只是跟着埃文。我没按该死的弗兰克的要求去做,他们是为此而抱歉吗(他要求种子屋里的女孩都那样做,否则就不能留下)?还是为我没死在种子屋的阁楼里而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把这个词也切掉了,但它不断长出来,更加粗暴和恶意。   路易莎不来集合。她晚上跟卡斯珀会面。路易莎夜间有电话;她紧靠在娱乐室的墙壁上,用手指捻弄着绳子,芭蕾平底鞋里的脚趾优美地在地毯上滑动着。路易莎高兴就来不高兴就走,不需要请假条。路易莎在黑暗里低声说:“我得告诉你,你跟我们不一样,知道吧?看看周围,这些床单,这张床,还有药、医生,所有一切都是要钱的,你在听吗?”   床吱吱吱响了几声,她翻过身来,靠着手肘,面对我。   半明半暗的光下,她卵形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要说的是,你得做好准备。”   但我只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一阵温润的风。她转过去了。钱,钱,我不想去思考钱从哪里来,或不从哪里来。   我只希望她继续睡觉,这样我就可以吃掉藏在床下方的火鸡三明治。   集合室的门嘭的一声打开了,卡斯珀侧身进来,在萨沙旁边坐下。萨沙就像个小狗一样朝她扭动着微笑。卡斯珀穿着棕色的裤子和她的小精灵木底鞋,一块红色的大手帕像头巾一样系在黄色的头发上。银月色的耳环,粉色的脸颊,她是一条美极了的彩虹。   我想知道,她上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肯定是个好女孩,把书本抱在胸前的那种,头发总梳得整整齐齐,考试的时候会咬自己的嘴唇,可能上了学校年报,或参加了数学组或辩论组。   不过肯定还有我们看不见的、别的什么东西,藏在卡斯珀干净的面孔下,就像隐秘的创伤,一触即痛的秘密,不然她为什么要跟我们待一起,过这种糟糕的人生?   她分发了纸张和记号笔,我们紧张起来。每次需要写的时候,集合时间就变得很粗暴。她让我们把纸和笔放在地上,做手风琴式的呼吸。我在看墙上的钟,集中不起精神来,待会儿我要早点离开,今天我要拆绷带了。这些想法让我的腹部微微发颤。   卡斯珀说:“我想让你们写一写,在自我伤害前,你们都对自己说什么。”   布卢大声呻吟了一下,舌头在嘴巴里扫过,伸了伸光着的脚。她从来就不穿鞋子,银色的环在三个脚趾上闪光。从这个圈子看,她似乎跟我们一样年轻,但在餐厅或娱乐室凑近了看,你会发现她眼角处有深深的沟痕。我很久没画画了,也很少去手工室,这样盯着布卢看让我难受,因为她会让我为自己丢失的铅笔和炭棒而痛心。   她有某种东西,让我想画到纸上。一开始我什么都没写,只是用红色记号笔画了几条短线,随后我偷偷看着布卢,画了个淡淡的朦胧的素描。这种感觉很好,手指握着记号笔,摸索着画她猫一样的眼睛,丰满的嘴唇。画起来有点笨拙,因为纸是压在大腿上的,但感觉我的手指从没忘记过自己要做什么,就好像它们一直等着我苏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