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罗珀是你的敌人吗?”   坦白说,我和文斯的关系有点像斯蒂芬和林恩:在放学步行回家的路上,他替我背书包;我们一起猜测你和母亲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吃的,并放在一边冷却:土豆烤饼,甜菜根布丁,太妃糖胡萝卜;我们一起坐在餐桌边写作业,或是和你一起玩,直到他父亲下班回家。   “别说得这么夸张,亲爱的。”我说,我发现护理员和所有乐队成员都在看我,“就是他上次来这里,给我弄出了很大的乱子。”   啊,伊迪,如果文斯从没有走出圣玛丽教堂,那我和你就可以一起变老。我们的皮肤将以相同的速度松垂,我们的手背将长出皱纹,血管会突出。我们的一头赤褐色头发会渐渐失去色彩,可能会同时长出白发。我们有着同样颜色的头发和同样颜色的眼睛。父亲说我们本来应该一模一样。但是,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一样。   就在此时,安全灯照亮了前院的草坪。文森特・罗珀站在院门边,并没有打开院门。   一想到要面对他,我的心中便开始一阵翻腾。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敲门声响起。   我强迫自己走进门厅,把门打开。   他就站在海景旅店的入口。现在弗兰克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棺材里,这世上只有文森特・罗珀一个活着的人,了解我的所有好与不好的前尘往事。   然而,我并不了解这个男人。他穿着擦得锃亮的皮鞋,戴着绞花针织围巾和一顶很像贝雷帽的帽子,我面前的老人依然充满活力,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自信和坚强的意志。   “梅芙。”他说。   他的声音听来像极了他父亲。   我一直站在门厅,浑身发冷,身体麻木,像是刚被海浪冲刷过。   文森特・罗珀只是站在那儿,大风吹拂着他,他面带笑容,盼着我邀请他进去。   “罗珀先生。我……”   他探身过来,亲吻了我的脸颊,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松,他那如砂纸一般粗糙的皮肤蹭到了我的皮肤。人们八成会觉得这很像老法国电影里的场景,而不是莫雷坎比海边的一家旅店。他的身上散发出雪松和佛手柑的气味。看来他已经变成了在普通工作日都要涂须后水的那种人。父亲有一瓶古龙水,用了将近十年,他只在特殊的场合喷,比如午夜弥撒,他和母亲的结婚纪念日,还有我们的生日。   闻到文森特・罗珀身上的香气,我真希望能穿上我最好的衬衫,或是穿上我那件领尖有纽扣的长裙,反正是一件可以突出我的胸部、掩盖腰部赘肉的衣服。还好,至少我化了妆。   “叫我文斯吧。”他说着把手杖靠在衣钩下方,然后,停下来笑笑,可惜这个笑容也掩盖不了他消失多年后突然再次出现的陌生感。   我拒绝与他对视。   “我知道,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但还是叫我文斯吧。”   “罗珀先生,我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   他微微一歪脑袋,像是他的一边耳朵有点不好使,他的脸这样倾斜,使他显得十分脆弱,我只得强迫自己挺直身体,深深吸气,“恐怕是他们弄错了。”我解释道,尽量不去理会他流露出的泄气表情,“我们没有空房了。”   “当然有空房!”斯蒂芬插话道,她和乐队的低音歌手一起出现在休息室的门口,“欢迎来到海景旅店。”她用甜美的声调说,忽然进入了工作模式。   “你是谁?”低音歌手问道,“我无意冒犯。但你应该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对吧?我是理发店四重唱乐队的低音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