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更加用力地拉着我的手,我知道他肯定和我一样激动。我们的祈祷得到了回报,你竟然又可以发出声音了。   你身边的修女看了我一眼,她难掩脸上的微笑。你就是这样,除非你保证能清楚说出一整句话,否则你什么都不会讲。   我拉着父亲沿过道向你走去,管风琴手见状连忙弹奏,好跟上我们的节奏。我们从弗兰克的家人、乐队队友和机械工同事边走过,我们从我的大学女同学、修女、圣玛丽教区居民边走过,我们从来自爱尔兰的远亲、海景旅店的常客、父亲的酒友身边走过。   我走到你身边,停下来亲吻了你的脸颊,小声在你耳边说:“伊迪斯・玛丽・马洛尼是七大洋中最聪明的女孩!”   我真高兴你穿着桃红色丝绸衬衫,然而,尽管这件漂亮的衣服是我和母亲在几个月前为你挑选的,但你看起来都有点不像你了。你那头短发衬托得你的牙齿歪斜得厉害,你的眼睛还微微眯起。   你抓住我问:“马儿怎么叫?”   我亲吻了你的手,哄着你把手松开。我看了弗兰克一眼。他身着高腰长裤和黑漆皮鞋,我总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可笑,但我尽量不去这么想。   我穿着我的海蓝色长裙,我觉得自己没有一点新娘的样子。母亲本来要给我做一袭礼服,带有花边高领和珍珠纽扣。此时此刻,她本应该戴着她那顶全新的小礼帽,坐在你的旁边。   我嗅了嗅教堂里潮湿的赞美诗集、融化的蜡烛和强化葡萄酒的香气。今晚,我们都将返回海景旅店,你的头发将变长,恢复成赤褐色卷发,我会让你变成从前的那个你。   “嘶嘶!”你喊道,在我和父亲迈步向弗兰克走去时死死抓着我的长裙。一个修女轻声嘘了一声,小声说:“松开手”,她试着按住你的双手。“嘶嘶!”你又说道,你的声音里有一丝绝望,“松开手!”   我们走到唱诗班座位,这时,我看到罗珀先生摇了摇头。他无法理解我为什么非要你来。   我很想知道,弗兰克看到我穿着在此之前一直挂在衣橱里的长裙缓缓走近,有何感受:我是他最初在海景旅店门阶上吻过的女学生?是在他求婚时肚子咕咕叫的大学预备生?抑或在利物浦一片被轰炸夷为平地的空地上,站在他面前,向他袒露一切的女人?   我无法去看文斯的眼睛,我也不愿意看你。如果我任由自己去细想你失而复得的声音,如果我任由自己再看一眼你那头剪短变深的头发,那我将再也压抑不了心中早已汹涌的感情。   我紧闭双眼背诵《忏悔词》,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信仰恳求上帝的宽恕。结婚圣礼将改变一切:我将成为梅芙・布莱森,弗兰克将成为我的丈夫,我们将一起住在海景旅店,我将赎罪。   文斯用哆哆嗦嗦的手画了十字,他和弗兰克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至少文斯明天就将离家,去军乐队服役。如此一来,我就不必一直面对他了。   罗珀先生向诵经台走去,要第一个读《圣经》,这时候,你再次喊道:“嘶嘶!马儿!”   文斯和弗兰克都吓了一跳。文斯牢牢地注视着弗兰克,然后,弗兰克终于别开了目光。   “我做不到。”最后,文斯说,他把戒指交给弗兰克,“我坚持不下去了。”   他说完转过身,沿过道走了,一开始,他耷拉着头,走得很慢,仿佛他是被派去跑腿的祭台助手,但随着他距离我们越来越远,他开始飞快地跑过石头地面,他的鞋底踏在上面,发出咚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