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戴上一副八角眼镜,以便看得更仔细些,“很实用,我老是找不到我手表的发条钥匙。” “这是只无音打簧表。”她告诉他。 “那你夜里按个按钮,它就能报时?” “不发声音,有一连串的细微震动,不会扰人。” “就是这玩意儿!”说着,麦克布里亚第嘟囔了句晚安就走了。 大致而言,莉比睡得不错。 太阳在六点前就出来了,那时她已经穿好了医院的制服:灰色粗呢裙、毛料外套、白帽子,它们起码合身。在斯库塔里有不少辱没自尊的东西,其一就是不分大小的装束,小个子护士穿着嫌费劲,而莉比就像是傻呆呆的穷姑娘,袖子短出一大截。 她在店铺后面的房间里独自吃了早餐,鸡蛋很新鲜,蛋黄金灿灿的。赖安家的姑娘,是玛丽还是梅格来着,依旧穿着昨晚那件脏兮兮的围裙。她进来收拾莉比的餐具时,说萨迪厄斯先生在等她。 这是个姓氏?莉比走进酒鬼杂货铺店堂里,“你要找我说话?” “早上好,赖特女士,希望你一夜好眠。”这位萨迪厄斯先生虽然穿着褪色的外套,但谈吐得体,让她有些意外。他面色红润但有些沧桑,鼻子扁塌塌的,抬起帽子时,露出一头浓密的黑发,“如果你准备好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奥唐奈家里。” “准备好了。” 他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疑问,于是补充道:“咱们好心的医生觉得,应该让他们家的可靠朋友来做介绍。” “喏,这是你的香烟。”姑娘跟他说着,把一个纸包的两头拧在一起,从柜台上溜了过来。 “保佑你,玛吉,再来盒火柴。” “我以为,麦克布里亚第医生是他们可靠的朋友。” “啊哈,他是啊。”萨迪厄斯先生说,“不过我猜他们对自己的神甫特别信赖。” 神甫?这位男士穿着便服,“对不起,是该叫神父吗?” “嗯,神父是新式说法,但我们在这方面就不过分计较了。” 很难想象,这位随和的男子是全村人的告解神甫、掌握秘密的人。 “你没戴神职人员的硬领,或者……”莉比不知道神甫穿的那种带纽扣黑袍的名称,指了指他的前胸。 “当然,我箱子里的装备一应俱全,留着圣日穿。”萨迪厄斯说,“好的,那么,嬷嬷?” 她意识到他是在跟修女说话,她安静地靠在莉比后面的高背长靠椅一角里。这女人有四五十岁,有那顶掩人耳目的头巾,具体年龄很难讲。 三人出门左转,在薄薄的晨曦中沿着街道走着。夹在修女和神甫当中,莉比很不自在,紧紧捏着皮包。 这里跟英格兰村庄一点都不像,房子朝向不一,给彼此一个冷漠的背影。莉比朝一个窗户里瞥去,看到一个老妇坐在桌旁,桌上堆满篮子。她家外屋门口有个小贩似乎在大声叫卖着什么农产品。莉比并没有看到料想中周一早晨的繁忙景象。经过一个扛着麻袋的农夫时,他跟萨迪厄斯先生和修女互相问好。 这里看不到市集广场或是村中绿地,耀眼的白色小教堂是唯一样子比较新式的建筑。神甫就在它面前抄了近路,走进教堂墓地旁的一条泥泞小巷。墓碑布满青苔、歪七扭八的,似乎是随意埋置,而不是成行排列的。 “奥唐奈家在村外吗?”莉比暗想,他们怎么这么没礼貌,连个车夫也不派。 “就快到了,”萨迪厄斯先生说,“马拉奇养短角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