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孩子印个画像,好像她是女王似的,或者更像双头怪牛。 “他的摄影间有多远?” “他准是在车里就能拍了。”奥唐奈夫人用指头冲着窗户戳戳。 莉比没办法阻止。她跟在孩子后面走出去,把她从一个没盖盖子的桶边拉开。桶里面是刺鼻的化学品,她闻出来是酒精,而且……这是乙醚还是氯仿?这种浓烈的气味,让莉比想起斯库塔里医院,在一连串的截肢手术当中,镇静剂似乎总是不够用。 当她扶着安娜走上折叠式台阶时,鼻子一皱,又嗅到一股更复杂的异味,有点像醋,还有钉子。 “那蹩脚作家已经走了,是吧?”里面那个头发稀疏、衣衫不整的男人问道,“给小妞写报道的记者。” 莉比眯起眼睛,“我不认识什么记者,赖利先生。” 他的长礼服上污渍斑斑,“现在,请你站在这些漂亮花儿的边上。”他跟安娜说。 “要是她非要保持很久的姿势,能让她坐下吗?”莉比问。有一次她自己为拍照片摆姿势时,当时是南丁格尔小姐护士们的合影,她发觉这事很累人。开始几分钟后,其中一位不安分的姑娘稍微动了一下,图像就糊掉了,只能全部重来。 赖利轻声一笑,推动三脚架的脚轮,把照相机移了几厘米,“你现在算是见识到现代湿版摄影法高手了。三秒钟,我全部搞定。从按快门到出底片,不用十分钟。” 安娜站在赖利给她安排的位置,在一个窄桌旁,右手搁在一瓶丝绸玫瑰旁。 他把一个架子上的镜子倾斜,把一束光打在她脸上,“小姑娘,现在眼睛往上看。” 她把目光从地板抬到天花板。 就像她的圣卡上那些粉面桃花的圣人一样。莉比暗想。 “看我,看我。”从遮着照相机的黑布下传来摄影师的声音。 安娜的目光在室内游移不定。 “朝你的观众看。” 这让孩子更无所适从,但她看向莉比,近乎微笑,可莉比并没有笑。 赖利冒出来,把一个矩形木框按在机器上,“现在保持住。稳如磐石。”他把镜头上的铜圈转下来,“一、二、三……”接着“啪”地关掉机器,甩开眼睛上的油腻头发,“可以出去了,姑娘们。” 他把门推开,从车厢中跳下,然后搬着他那桶刺鼻的化学制剂,又爬回车上。 “你为什么把那个放在外面?”莉比拉起安娜的手,问道。 赖利正在拉扯绳子,让两面窗户的百叶落下来,使车厢里变暗,“防止爆炸。” 莉比急忙把安娜朝门口拉。 下车后,孩子深吸了一口气,向绿色田野望去。在室外,她的脸色苍白更甚。 回到孩子的卧室后,午后时光很漫长。安娜低声祈祷、看书,莉比专心看了《一年四季》杂志[① 《一年四季》(All the Year Round)是由英国作家狄更斯于1859年创办和主编的文学周刊。 ]①上一篇不无趣味的文章,写真菌的。安娜又同意喝了两口水。她们近在咫尺,莉比偶尔从书页上方扫视女孩。跟另一个人联系如此紧密,感觉很怪,这是像妈妈被宝宝扯住围裙带的感觉吗?区别在于,那种情况下是有母爱的。 莉比甚至不能随意出去上茅厕,只能凑合着用尿壶,“你要用这个吗,安娜?” “不用,谢谢,夫人。” 莉比把尿壶放在门边,用一块布盖住。她压住一个哈欠,“你想散个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