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刚身上还真是缺乏亮点,季岚想挑点他的好处好像都找不出来。说他老实?很多时候“老实”与实力呈正比。要是他哪天中了彩票头奖五百万,还能守着玉米好好过日子再来夸他老实也来得及。拿老实这个“亮点”去忽悠自己的好朋友,季岚做不到,毕竟玉米不是她的公关对象。 “把生活费也赌掉吗?”季岚问。 “那倒没有,赚了点生活费吧。” “他靠打牌赚生活费?” “好像一天能赚个百八十吧。” 季岚觉得不可思议。虽然李玉米家的生活费,照她看一个月一千五百块也就差不多,现在多了个孩子,吃母乳,大概每月多个两百块纸尿裤的支出,相当于小城一个普通人的月薪吧。她和胡雁梅买的小衣服、包被,够用到走路了。他要是天天赢个百八十块,那还真是一小笔横财,不过也得有这样的运气。 玉米说一个厂子欠了他十万块,要了两年都没要回来,还要倒贴交通费。打官司又很麻烦,而且那家工厂的东西差不多已经被债主搬空了,之前还有一辆车,可惜纪刚去晚了一步,被一个债主拉去抵债了。他两三年的努力,算是打了水漂。头一年送货还送得欢天喜地的,后面两年只剩讨债的辛酸了。 “等孩子三岁,我打算送入幼儿园,去找份工作。”玉米说,“就是学历太低,不知道能找什么。”虽然自考汉语言文学专业,可还有一半的课没完成,现在又有了孩子,也没心思学了。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不是还在学日语吗?” 季岚不提醒,玉米自己都忘了,但她现在哪还有心思读书。那时刚结婚,虽然经济拮据,好在她在银行还有一点钱,也没有孩子,没像现在这么操心。 玉米不知道的是,纪刚还跟韦嘉伦借了两万块,一半赌地下六/合彩输掉了,一半用于家庭支出。 韦嘉伦没说,是那晚纪刚请客,他喝多了酒让季岚套出来的。酒量不如她,还敢喝那么多?纪刚平日里请客都是连她一起请,买几个菜在家里做,那回却是单独请韦嘉伦,还请到外面去吃,季岚就觉得不对劲。想来玉米也被瞒着,要知道他竟然借钱赌输六/合彩,两口子不吵起来才怪。 玉米说过,当初是因为觉得纪刚老实才嫁给他。现在看来,“老实”这个词放在纪刚身上,多少还有点别扭。 玉米说没信心学好日语,季岚双手一摊:“你要是学英语,我还能帮帮你,日语我就爱莫能助了。” 纪强醒了。韦嘉伦还没回来。季岚说他晚上才回来。玉米看了眼手机,四点多。她一般五点做饭。她抱起纪强,回到客厅,告诉季岚要回去了。 季岚又回房换了衣服,坐电梯下楼。帮她关上车门,季岚回到驾驶座。 李玉米问:“你跟韦嘉伦,是真的不结婚?” “一早就决定的了。”季岚扣上安全带,发动汽车。 “你家人还有他家人会同意吗?”年轻人的做法长辈总是无法理解。 “我和他都是成年人,可以计划自己的未来。”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爱情是自私的,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 “沙,我们还是容得下的,只要不是太过分就好。你以为韦嘉伦在我之后,就断绝同别的女人的交往吗?” 只是眼不见为净。他生活中的女人,是不能出现在她生活中的。而她向来自律,工作就是工作,虽然迎来送往在所难免,但不至于把自己搭上,她总能掌握好分寸。一开始他们的爱就是不对等的,她只希望他不要拿着她的大度来伤害她。 “他的身边从未少过女人。我们不选择婚姻,是因为担心婚姻会把一个人变得庸俗不堪,心胸狭窄、善妒。”季岚想起对面楼那个因为丈夫要离婚想跳楼的女人,多少感到有些悲凉,“婚姻是爱情现实化、具体化的过程,很琐碎、很平淡,它不适合我和韦嘉伦。” 玉米一时无言。 季岚轻踩刹车,在红绿灯前停下:“你觉得你在婚姻里找到安全感了吗?” 纪强哭闹起来,玉米把磨牙棒放进他嘴里,他已经长了三颗牙。“结婚证是有一定的约束力,但这种约束力主要取决于一个人的责任感——当然,结了婚的人可以离婚,可以选择性伴侣,像我们看过的《廊桥遗梦》,那个女人可以趁丈夫出门的四天里和另一个男人好上……”玉米感到无力。 “是啊,每年结婚的人很多,但离婚的也不少,所以,有什么区别呢?” 玉米问:“既然都一样,你为什么不结婚?” 一样吗?季岚沉默了一会,见绿灯亮起,她轻踩油门:“还是不一样。那个女主角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倘若她当初抛弃了那份沉甸甸的责任而跟随罗伯特,那她就会负疚一辈子,她如果是一个看重责任的人,她注定会一辈子活在爱情的阴影里,他们不会幸福。” “所以,你不想结婚是为了逃避家庭责任?”玉米问。 她说不上来。但是,她觉得不应该是为了逃避责任。 送玉米到了门口,她帮玉米拉开车门。玉米问要不要上去?季岚谢绝了,说她和韦嘉伦要去吃牛排。 她发动车子,玉米在窗外和她摆手。季岚忽然放下车窗,凑近车窗对玉米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结婚吗?因为我害怕爱情会在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以及孩子的哭闹声和教育中消磨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