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米结账回来,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玉米拉开椅子坐下,“我听说——”她清了清喉咙,把季岚拉回现实中,“韦嘉伦最近被人追债,他的工厂到底出了什么事?” 季岚摇头。 李玉米被季岚的淡定吓了一跳,你不知道?也不好奇? 我猜到了一些。她说。玉米上次去只说他欠了银行的钱,信息太少,韦嘉伦却瘦得太多。他从银行贷款两百万是两年前的事,还款也该是年底的事。这些天冷静下来,她想了很多。如果说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误会,他可以解释,可以道歉,至于一走了之吗?七年的感情,说散就散? 猜?玉米啼笑皆非,你就不会去看看他,问一问吗? 你觉得他希望我看到他现在失意、狼狈的样子吗? 玉米点头:你们可真是心有灵犀。我懂了。然后呢?你就这样见死不救? 救?怎么救?她叹息。只怕他宁可淹死,也不想她出面帮他。 行!你就耗着吧。玉米说,他表妹追债都追到家里去了。 表妹?季岚心里一动。那些在她心里纠结了很久的谜一下全解开了。 韦嘉伦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拿手机的手在颤抖。喉结蠕动着,那是他在咽口水。 他按了接听,没有说话。 “最近还好吗?”她淡淡地问。 “最近……很好啊!工厂也挺忙的……” 那头传来嘀嘀声。韦嘉伦看了一下,竟然挂断了!他都说了什么?!他真想抽自己俩嘴巴。他连忙回拨过去,响了几声后,她才接起:“有事吗?” 那头传来郑虹悲伤的《Someone like you》,比原唱更哀伤。他想起在悬索桥的那个雪夜,他吸着苏烟,季岚红色的奥迪车里一遍遍循环放着这首歌。那时她就坐在他旁边的座椅上,触手可及。 两人都沉默着,几乎要把歌听完一遍。她终于打破沉默:“你打来就只是为了听一首歌吗?” “哦!……不是不是!”他该说什么呢?刚才说到哪了?“我……” “明天晚上六点,奉天酒店中餐厅,我帮你约了银行信贷部主任周毅吃饭,你不要迟到。” 两年前他的两百万贷款是这个周主任批的,他还没还,怎么可能再批呢? “你认识他?” “我认识很多人。”她还是淡淡的,“我能帮的只是约他出来,一切还是要靠你自己。” “那……你去吗?” 她问他:“你希望我去吗?” 他在手机这头点头:“酒店见!” 手机挂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他扔下手机,从床上跳起来,翻箱倒柜找明天要穿的衣服。 第二天,他去理了发,刮了胡子,去浴池泡了个澡,还在那里睡了一觉,然后回到他们合租的房子,像第一次和季岚约会时那样精心打扮起来。他穿藏蓝色西装白色衬衫,衬衫第一个扣子解开,西装也只扣一个扣子。披一条围巾,再套一件大衣。 昨天他准备了很多资料,想着怎样才能说服周主任继续贷他款。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能抓住这次机会,他将失去一切,包括季岚。 五点半他就到酒店的包间。十几分钟后,季岚也到了。她穿一件不规则V领红丝绒礼服,搭一件黑色外套,配红色绒面高跟鞋,美艳得令人嫉妒——可惜她不是来赴他一个人的约。他心里有些不淡定。 韦嘉伦帮她卸下羊绒大衣,晚间外面的气温只有五六度,不过包间的暖气还算宜人。 半个月前在他们常去的西餐厅见到他,消瘦了许多,半个月后再见,却是一次更比一次瘦。季岚见他头发梳得油光,鬓角却添了几根白发,心里顿时一酸。他才三十五岁。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那样疯狂地长着白发。 是的,他背叛她的时候。如今再忆起这件事,她已经没有恨了。 若是不能真心放下,就应该转身走开,不要试图去原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过程有多折磨。 她把晚宴包放在座椅上,韦嘉伦忙帮她拉开椅子。他在她右手边坐下,她吸了吸鼻子说:“你瘦了,也老了,白发都长出来了。” 韦嘉伦低着头:“你会嫌弃吗?” “现在会,等我老了就不会。” 韦嘉伦笑了。他原本有些忐忑,不知道见面时要说些什么。他从桌底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以前她应酬多,有时回到家已是十点,他早已躺在床上,而她刚从外面回来,手也是这样凉,他就把它按在自己的胸口或肚子上取暖。 他挪动椅子,身体侧向她,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两手间轻搓。 季岚心一颤,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忽觉鼻子发酸,她忙扭开脸。 右手搓热后,韦嘉伦换到她左边的座位,拿过她的左手轻搓。左手搓完右手又凉了。他让她侧坐着,他们相对,他把她的双手夹在两掌中,心满意足地看着她痴笑。 那一刻季岚的心被万千柔情蜜意塞满,不论韦嘉伦要她做什么,哪怕说要用热气球带她私奔到月球上,她也会立刻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