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全筱竼也已经拖着一捆麻绳回家了。 “小姐?你今天不是去逛街吗?怎么回来这么早?”一边问一边迎出来的,是全筱竼身边唯一的丫鬟——阿卉。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楼下?我爷爷呢?” “全掌柜在后院呢,刚才又来了一个伙计,全掌柜在带他熟悉这里。” “那柳姨呢?啊,这个时间在做饭吧?” “嗯,你不在家我也没什么事,趁着这时候没客人,我就下来打扫打扫了。” 自幼时起,全筱竼家里就只有她和爷爷两个人。爷爷倒是给她看过父母亲唯一的一张合照,但这只能证明她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并且以父亲的相貌作为联结,也证明了她的确不是爷爷捡来的孩子。至于父亲和母亲在哪里,在做什么,全爷爷最开始还说得出他们是搞革命的,今年在这个地方搞革命,明年又换了个地方接着搞。可是随着全筱竼越来越听得懂“革命”这种事,爷爷反倒说不出她的父母究竟在哪里了,他只是摸摸自己剃光的脑袋,说:“你看现在的光景,不都是革命革出来的吗。”全筱竼便明白了,也不再缠着爷爷问有关父母的事情,转而琢磨起现在这种生活的好处来。譬如小时候别的孩子笑她没有父母,是野孩子,她便掏出满口袋的糖块儿,扯着自己身上最时兴的料子,反过来笑他们如何被父母约束得一块糖都吃不上,如何跟兄弟姐妹打架滚得满身土。 如此一想,全筱竼这样随遇而安的性格,也许当真是生来就有的吧。 可是话又说回来,家里只有一老一小两个人难免有些不便之处,因着木器店生意不错,家境还算殷实,全爷爷便雇了柳姨负责做饭洒扫,还有阿卉陪着全筱竼一起长大,也算稍稍弥补她的孤单寂寞了。 “别打扫了,跟我去后院吧,让他们看看我全大小姐买了条多出色的绳子。” “小姐你就是好奇新招的伙计长什么样吧。”阿卉对全筱竼的性子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嘻嘻,你见着没有?长什么样?” “没有,我下楼的时候他刚好去后院,我只看见个背影,好像挺高的吧。” “是嘛。” 说话间全筱竼已经拉着阿卉窜到了后院,院子里有之前来的四个伙计正在干活,见她进来忙把麻绳接过去,还不忘点头问候一声“小姐回来了”,另有一个站在全爷爷身边认真说着什么,估计就是新来的那个了。 “你回来了啊筱竼,这次怎么这么乖,没逛到天黑就回来了。”全爷爷见她进来,也欣慰地疼爱道。 “因为我本来就很懂事呀。”全筱竼边说边打量着一旁的新伙计,瞧着年纪有二十五六的样子,人长得俊朗,也很高很精神,但似乎很容易腼腆害羞,叫她“全小姐”的时候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 “这是新来的伙计小罗,菁城俱乐部那个活儿的人手就够了。” “是嘛。” “差不多该吃晚饭了,筱竼,和阿卉上楼去吧。”全爷爷又招呼了一下伙计们,“歇会儿吧,回屋等着吃饭。” “是。”众人齐声应道,待全筱竼和全爷爷出去后也陆续进屋休息去了。 回到房间后,阿卉看着全筱竼心情大好的样子,又一次直截了当地戳穿了她:“小姐,你是不是又喜欢上谁了?” “对啊,不愧是我的阿卉,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小罗是吧。” “阿卉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小姐,你听我一句劝,千万别像上次喜欢兰先生似的,没几天就冒冒失失地主动说喜欢人家。再说小罗就是个新来的伙计,你是东家,你好歹得想想你们俩的身份啊。” “哎呀……你们怎么总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我喜欢他而已,和其他的都不相干。我喜欢他,我觉得高兴,就这么简单。” “什么就不相干嘛。”阿卉扁了扁嘴,还是不能理解自家小姐常年挂到嘴边的这种“喜欢”。 喜欢上一个人的话,应该很自然就会考虑到未来很多很多事吧。比如婚礼上要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再比如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呢……阿卉真是想想就头疼,要是小姐以后结婚生子了,却还是常常喜欢这个喜欢那个,和姑爷可怎么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