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言景一惊,也来不朝服亲自打马掩人耳目入了宫,到了皇帝魏业所住的太宁殿时,见到那一溜儿的太医生正排排在外跪着,一会儿一个战战兢兢的进去,一会儿又如丧考批地出来,耿言景心中便已明白十分。 皇帝的病怕是不大好了。 柳皇后被人搀扶走了过来,她面色憔悴双眼浮肿,见到耿言景行礼亦是无力摆了摆手:“你去看看皇上罢,皇上……若是有甚么…明日大炎便要变天了…哀家也要随皇上去了,太子还小就交给耿卿家扶持了…” “皇后娘娘保重凤体,切勿过于伤怀,皇上贵为天子统御大炎之万民,一定会逢凶化吉安然度过此劫。” “罢了,你去看看便知。我一介女流虽在深宫,却也知晓什么叫世事无常。这些日子以来皇上未上朝已是满城风雨,若是几日后大臣们见不到皇上,皇上若真……哀家便是欺瞒大炎百姓的罪人了……哀家大不了以死谢罪!只是那狐媚聂妃之子羽翼渐丰,又在朝中拉拢诸多大臣,只是可怜我的骞儿,如此年幼如何斗得过那些豺狼之辈!”柳!皇后言未毕已是双目垂泪,耿言景眉头紧皱并未再劝解,于是便行礼入寝宫看望皇帝。 只是看到前几日还强打精神召见大臣的宣德帝时,不由得大吃一惊,见他此时面如金纸形枯骨立,双目塌陷已不成人形,只有进气出气孱弱已是不好。于是便疾走捉住太医院院正询问,院正亦是手足无措叹气流泪道:“圣上所患乃消渴之症,如今又发痈疽和目疾,不食汤水,纵有金丹亦难治之。我等命不久亦………”说罢径自忧愁,皇帝若是此番无力回天,太医院一众人等誓必获罪砍头。 耿言景听罢皱眉未言,走出寝宫向柳皇后行礼道:“娘娘,臣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快说!”柳皇后急从凤椅上站起:“若皇上能安然度过此事,哀家定向皇上奏请耿卿家大功,绝不食言!” “皇后娘娘言重了,这是为臣之本分。臣幼时曾在天雀山养病拜元尊道长为师习武,道长给臣练就了五颗丹药以备危机时保命,如今尚余一颗。臣不敢托词此丹药效力如何,怕是” “如今之计唯有一试了,耿卿家你速速去取丹药,但愿能解圣上之苦楚,哪怕一时也好…”柳皇后说罢伤感不已:“如今太医院束手无策一群酒囊饭袋死不足惜,耿卿家可有良策度过此劫?” “臣以为先以圣上药浴休养拖延几日,一概不准一切妃嫔大臣觐见。私下则重金急寻良医或治疗方剂,皇后娘娘益作万全之策,尤以太子安危为重,益调配侍卫军把守东宫各处,加强巡视,防止人有意不轨刺探实情,涉及大炎社稷,还望娘娘三思。” “哀家只顾伤心却未如此全面。耿卿家,皇上亦是器重你多时,如今这保全社稷之重担,哀家代皇上重托于你,你且去速做安排。”柳皇后浸淫后宫多年自然拎得轻重,此时听了耿言景的话如梦方醒,面色也渐渐冷静下来。 耿言景告退安排妥当一切事宜,出宫时已入夜,刚出宫门便有小厮前来报:“二爷,侯爷有要事找您相商,请您回候府一趟。” “你去回侯爷有什么事明儿再说,今天我乏了不去了。”耿言景听是侯府,眼皮未抬扶梁刚要登上等候多时的马车,却听身后有一熟悉的隐隐发怒的声音传来:“竖子,如今我要见你还要亲自来请么?回京多久了不记得回府探望你祖母与你母亲的吗?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原来是侯爷,”耿言景听罢转身笑了一下:“难为侯爷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奇了怪了,在侯爷眼里我早不就是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弃子了么,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浪费口舌亲自前来与?” “逆子!”邑安侯耿平之骑在马上被耿言景的话激怒,手拿鞭子恨不得立时抽到他身上,但见此乃宫门重地,兼耿言景身旁侍卫无不凶猛异常甚是不好招惹,便忍住没有发作道:“你祖母痰喘多日,思你过度夜不能寐,你但凡有一丝念你祖母待你诸多情意,都该回去探视陪伴,还用我来提醒?” 入了门耿言景不为所动,但思及祖母原是那邑安侯府中最疼自己的。不似父亲,所做一切无非是从权位身家利益出发,只把他当一枚棋子利用。如今若不是他拼了多命当上这兵部尚书兼御成司正大总管,他这唯利是图的父亲岂会多看他一眼? 他沉吟片刻,便着车夫道:“走一趟候府。” 邑安侯见儿子从始至终未正眼瞧自己,显然是不在乎他这个当老子的,便气不打一出来,伸手一鞭子抽向下人:“狗东西,还不快点把本侯的马牵过来,再慢半分小心你的狗命!” 耿言景自然知道邑安侯是什么德行,索性阖目养神坐在车里装作没听见,父子二人再未交流。 邑安侯府与耿言景现在所住的别苑一北一南,耿言景本有尚书府亦在北城,耿言景因不喜与侯府过近,大多时间都在别苑办公。 穿街走巷半个时辰才到了侯府,邑安侯府乃是御封的世袭侯位,到耿平之这一辈正是第二代,因老侯爷曾随先帝南征北战后来又护驾有功,才赐了这一座气派的五进大宅院,耿言景打帘从车上下来看了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宅邸,但见灯火通明大门正开,他直接穿过轿厅、明堂,走进三进院正厅,对那班行礼的一律视而不见,邑安侯在后面远远看着气得牙根儿直痒痒。 走进正厅且看到祖母耿老夫人正卧在罗汉床上,母亲谢氏在其下侧服侍,他喊了一句:“祖母、母亲”耿老夫人认出自己的孙儿忽地坐将起来,由人扶着下地一把捉住耿言景抱住狠狠拍着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