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小子,有多少时日不回家来看我?真真不把你祖母当做一回事了,我是日思夜盼你也不来,难道等我入土你才来?”说罢老夫人狠狠拍他几下拉着坐在床上,又是摸脸又是拉手:“瘦了,瘦了,怎么不好好吃睡?” 耿言景被祖母这一番体己话说的心里亦是不舒服起来,毕竟自己这个祖母相对他人待自己不薄,于是便道:“元景俗务缠身多日未来探望祖母,这里向祖母赔罪了。”说罢便要跪下,耿老夫人知他体寒怎舍得他跪,连忙扶起:“你多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我便知足了。” “祖母身子可好些了。前儿我让人送来的人参药材可服了?不够的话尽派人告知我。我差人一并送来。” “这把身子骨了,吃什么也是如此,我只要能常常看到你便什么病也好了。你若是休沐便常常回来看祖母可好?” 这话倒让人无法拒绝,耿言景坐着垂眼握着茶杯道:“好。”便未在多言。 老太太看了孙儿好一会儿叹道:“倒是你要多补补,不要尽忙着公务不顾自己身子骨,都怪你的老子不做好事,当年若不是你中毒落水伤了身子又怎会落下如此病根儿?造孽啊!”老夫人说着便抹起泪,耿言景却似乎听得很麻木了。 老夫人再怎么疼自己也抵不过整个候府的利益,当初明明知道是那侧室聂氏想要毒死自己,却因父亲耿平之挪用赈灾银两被查出,爵位要保不住,需聂氏的姐姐聂妃在皇上面前说项求情。便装聋作哑牺牲了自己,将只有中毒后奄奄一息的他送到天雀山,名曰休养实际是放弃了他。 而母亲谢氏与父亲的婚事本就是利益结合,他的舅父更是参与到了邑安候贪墨的案件中,两家利益相关早就死死绑在一起了。谢氏本就不喜他冷冰冰的性格,更何况又生了三弟耿言朴,自然不会缺少与聂氏斗争的倚仗。 牺牲他一个保住候府和整个谢家,不亏。 想到这里耿言景只说了一句:“祖母勿扰,元景现在无碍。”说罢便起身道:“天色不早了,祖母早些休息罢,元景改日再来探望。”说罢不顾老夫人再说什么,抬腿便走出正厅。 谢氏见到儿子短短几句便要离开,一句话也没个自己说很不是滋味。起身追到堂外拉住他伤心道:“景儿,你回府便要走,都不与母亲说说话?可曾把这候府当作你的家?我知道你恨我,当年没有好好保护你,可是你可知道母亲的日子也不好过…母亲比你恨那贱人蛊惑你父亲毒害年幼的你,可是” “母亲,儿子难得回来一趟不要扫兴了罢。”耿言景不为所动,谢氏见儿子已不耐烦便叹气道:“既然如此,你回来好歹住一晚,全了你父亲的颜面。如今你出息了候府脸上亦有光,只是你们父子不合多日,你父亲上朝总会被人背后议论,那聂氏和那庶子也洋洋得意,整日里挑拨离间。我知这世子之位你看不上,但也不能便宜了那聂氏母子,她借着聂妃的势力在府中作威作福多年,我亦是忍气吞声受了不少气,朴儿只有你这一个嫡亲的哥哥,无论如何你也要多扶持他,助他日后袭了你父亲的爵位才是!” 到头来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好三弟算计着,要自己给他铺路呢。耿言景突然冷笑出声儿,看着依旧雍容华贵,风范不减当年的母亲道:“这该如何是好,母亲大人的要求我不想答应呢。” “景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谢氏不能相信自己儿子竟然毅然决然的拒绝了她的要求,便商量道:“难道你要眼睁睁看到这世子之位落入他人之手?你嫡亲的弟弟你怎能不帮?你忘了你多疼朴儿了?” “母亲如何知道我不稀罕这世子之位,这位置本便是我的,我自然要收回来。”耿言景已不想面对自己的母亲,便撇开自己的脸看向那儿时曾在那里玩耍过的慕云亭,就是在那里他被喂了药推下了寒凉的水井泡了整整一夜,幸亏当年大旱水位下降,他侥幸捉了吹落的藤蔓才爬上来。 谢氏脸色登时变了:“景儿,你怎么能这样,朴儿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有了为何还要和他争?你不能这么做!” 耿言景听到自己母亲说的这番话,只觉得讽刺至极,多说无益,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自己,只有别人。 抬腿想走,见父亲已从外面气势汹汹走将过来,已然恢复一派大家长的威风:“与你母亲说话时放尊重些,不要以为你得了势力便目无尊长。随我来,我且有话与你说。”说罢哼了一声儿去了书房,耿言景立在那里没动,他环顾下这熟悉的宅院,内心浮上来的不知是悲凉还是什么。 本不该来,又何必留恋。想罢头也不回便走,却被谢氏叫住。 “站住。景儿你不能走。无论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是你母亲。”谢氏脸上已恢复一片清明,冷静许多:“不要幻想与候府断绝关系你便能独善其身。谢家也好,耿家也罢,无论哪一家出了事情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以为仗着皇上的恩宠想着能独善其身,天家的恩宠能有多长久你比谁都清楚,唯有与家族抱成一团才能长盛不衰,趋利避害。” 谢氏不愧是江南谢氏一族费心培养出来的大小姐,被侧室聂氏长期掣肘却依然将候府后宅的权力把得死死的,不能不说手段非常。 见耿言景依旧不回答自己便道:“今日我去了你别苑你不在。凑巧见到了你府中的一位年轻姑娘,那姑娘听说落水大病不起,年纪轻轻身子孱弱,又来历不明的,寄居在你的宅子上倒是十分不方便。我已将兰妍留到你那里侍奉,毕竟她从小伺候你,也能帮你照看一下那姑娘,总比别人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