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枫依旧记得母亲走时,是一个盛夏的黄昏。那天的太阳圆的像一个大荷包蛋,四岁的尚枫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五毛钱的老冰棍,夏日炎炎,清凉润喉。   母亲只提了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化着很好看的妆,这样妆尚枫很少见母亲化。   "妈妈,来吃冰棍,这是爸爸买给我的,可好吃了。"年幼的尚枫把手里的雪糕递给母亲,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雪白的牙齿,粉嫩的脸颊这无疑是人一生中最单纯美好的年纪了。   母亲笑了笑,蹲下来,轻轻吻了吻尚枫的额头,用母亲慈爱温柔的声音,对尚枫说道:"小枫乖,妈妈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地在家和爸爸奶奶好不好?"   "好~"小小的孩童宛若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奶气。   "小枫,对不起。"   尚枫不明就里地看着母亲,对不起,对不起谁啊。   尚枫真的很乖,他一直坐在石阶上,从黄昏坐到日落,从日落坐到月升。   他看着一行行行人从眼前走过,有奶奶,有爷爷,有叔叔,有阿姨……唯独没有一个叫做母亲的人。   他很失落,他冥冥知道了,母亲不会回来了,他只有爸爸和奶奶了。   他伤心,他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听母亲的话,为什么要弄坏玩具,为什么总是那么调皮……母亲的出走,都是他的错。   ……   ……   老师的一根粉笔头将尚枫拉回了现实,他还在上课。   粉笔砸在身上不疼,但是尚枫的鼻子依旧酸酸的。   他就是这副死德行,爱哭,脆弱。   "有的同学,上课不听,下去不会,一天天就知道发呆,也不知道你们脑袋里在想什么,想你这样,高考怎么办,以后的人生怎么办?"老师的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班上的人都知道这个暴躁的老师又在骂尚枫。   "像这样的同学,你活着干什么?浪费空气浪费资源……"   尚枫捂住耳朵,尽量让自己不去听这些腌臜的语言,但夕阳落在他的脸上,一颗颗泪珠顺着双颊流下。   他有病,他有病!尚枫这样告诉自己。   马上放学了,同学们本来就逐渐不耐烦,再加上又是数学课,人人都心不在焉眼睛往窗外瞟,老师的发火倒是让这最后的几分钟有了一丝乐趣。   "真搞不懂你们,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我如果想你们这样,我宁愿去死!妈的……"老师的话还没说完,下课铃就响了,他急匆匆地扔下了一句下课,便挟着一摞书和水杯走出教室,似乎这间教室里有脏东西。   的确,尚枫以及这些学生在他眼里,就是脏东西,他们不配活着。   尚枫迟缓地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泪。   此时正是盛夏的黄昏,看着一模一样的景物不免让人怀念起旧事,而尚枫的旧事则是母亲的离去,和父亲的抛弃。   怨恨以及难过无助交织在一起,让尚枫又想哭了。   他好像生来就是被人抛弃欺负的货色。   走出校门时刮来一阵风,梧桐被吹的沙沙作响,老久的房屋在夕阳下安好,小卖部前三三两两地围着几群学生,那里有他们最爱的玩具,零食……   尚枫家在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步行也就十来分钟,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母亲走后不久父亲也走了,那时候,他的世界就只有奶奶了,初三那年连他最后的奶奶也走了,他真的成了一个人。   差不多快到巷子时,他远远地就看见家门口围堵了几个小混混,他们围着一个比尚枫小的少年,少年跌坐在墙根,白色的校服沾染上了泥水,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个打劫的混混,似乎不敢相信,书里的事有一天真的发生在了他身上。   尚枫想转身就跑,但是眼尖的混混远远地就看见他了。   他们朝他走了过来,背上扛着棒球棍,牛仔裤松垮垮地套在腰间,嚣张有杀气。   尚枫看见他们腿就软了,更别说跑了,他跌坐在地,惊恐地看着几个混混。   那边的少年看见混混走了,连爬带滚地站了起来,一溜烟儿就跑了。   "小兄弟,怕什么,哥几个就是找你借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