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电话最后被舅妈搅乱,一直到晚上舅舅才再拨过来,他吞吞吐吐半晌才和宋泠心说那三百万恐怕是不能还给她了,但宋泠心一开始把钱转过去就没存着还能再要回来的心思,只是电话里安慰了舅舅道,“舅舅,您别跟我这样见外,这个钱本就是我还报你们恩情的,给你们就是给了,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你也别再为这个事和舅妈争吵了。” 舅舅长叹一口气,感叹道,“高宇能有你一半的懂事就好了。” 高宇本来就是常年混迹在街头不务正业的,都快三十了,却还整天花父母的钱,不给钱也势必要闹的,舅舅家没有人管得了他。 “舅舅,我没办法帮高宇安排工作,我老公的公司我做不了主。” 宋泠心庆幸vip的病房里陪护有单独的房间,她才不敢在宣尧面前喊“老公”,一定会当场因过于尴尬而社死。 她和宣尧只是协议婚姻,根本不可能找宣尧去给高宇安排工作,就算不是这样,她也不是为了高宇开这个口。 “泠心,你知道舅舅没有这个意思。”舅舅沉默了片刻,又道,“这两天把你老公领回家来一起吃顿饭吧,最好是能约他父母见个面,怎么说结婚都是人生大事,不能就草草领个证就算了的,你是女孩,不能委屈了自己。” 宋泠心心里感动,也为误会了舅舅而羞愧,她道,“舅舅,我老公他前两天出车祸现在在住院。” 舅舅关心道,“伤的严重吗?” “已经没事了,但是还得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宋泠心道。 “那在哪个医院啊,我和你舅妈明天去看看,他帮了咱俩,你们两个又结了婚,总是要见一面的。” 宋泠心闻言犹豫了,她不想瞒着舅舅,但也不想让舅妈搅和在里面,尤其害怕见了面她看到宣尧,认出他是宣盛集团的总裁会以此说些什么不三不四的话惹宣尧生气。 同时,她心里隐隐的不想将自己最不堪的过于摊开给宣尧看。 她用了整个大学时光走出自卑,从黑暗的角落试探着迈进光里,又怎么敢回头去触摸那粘腻肮脏的过去。 “我得和我老公商量一下。”宋泠心最后还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舅舅心里早就认定了她是为了钱嫁给了大老板,自然没什么话语权,又是哀叹一声,“没事,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宋泠心应了一声,最后挂断了电话。 也许是受了这通电话的影响,她躺在床上看综艺的时候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梦里,她变得又矮又小又瘦弱,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明明已经十几岁了,却面黄肌瘦的,不仅不漂亮,甚至还灰扑扑的。 她的衣服穿的都是高宇剩下不要的,高宇比她大很多,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宽松肥大,就像套了麻袋,而且高宇抽烟,衣服怎么洗都仿佛带着那股让人作呕的味道。 梦里,舅妈扔下碗筷,对宋泠心颐指气使,“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天就知道含胸驼背的低着头,去刷碗,再把地拖了,阳台的脏衣篓里的衣服,你赶紧洗出来,明天我们都要穿!” “她一个小孩哪里能干这么多活?”舅舅在一旁道。 舅妈冷笑一声,“你好心,那你怎么不去洗?你们爷们都一个德行,就只会嘴炮,那一堆脏衣服里,就你的和高宇的多,高宇这么大了,连内裤都还要我洗!” 舅舅也不再吭声了。 宋泠心默不作声地收拾,把碗筷收拾好放进水池子里,把洗洁精挤在刷碗布上,揉出绵密的泡沫,宋泠心还在低头走神,猝不及防地被舅妈一巴掌呼在后脑勺,“小贱蹄子,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挤那么多洗洁精干什么!” 宋泠心抿着唇,被骂了也只会忍气吞声,手上的活不敢停,慢了,今天晚上就睡不了觉了。 她刷了碗,收拾好厨房,又去拖地,最后坐在阳台上,将脏衣篓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舅妈的睡衣,舅舅的裤子,高宇的衬衫,还有他们的内衣裤......宋泠心强忍着不适一件一件丢进洗衣机里,舅舅家的洗衣机还不是全自动的,是老式的双筒,一个筒洗,一个筒甩,宋泠心倒了洗衣粉,听着洗衣机的搅动声眼皮昏沉,她掐了一把自己大腿让自己清醒过来,从破旧的书包里拿出书本,舅舅在工地干活累,吃完了饭就睡觉了,而也舅妈睡得早,她去睡觉客厅灯就会被她随手关掉,宋泠心只能借着阳台昏黄的小灯,坐在地上,把卷纸叠成四分之一张,慢慢的写。 洗衣机的声音停了,宋泠心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第二天清早再醒来是被舅妈揪着耳朵骂醒的。 “你个吃白饭的小兔崽子,让你洗个衣服你还偷懒,衣服泡了一晚上,你倒是睡得香!让你干点活都干不好,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舅舅也起来了,过来拉架,“晚上回来再洗也成。” “成什么成!”舅妈横眉竖目,嗓音大的连对面楼的邻居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你现在就给我洗!什么时候洗完,什么时候上学!”舅妈低头看到宋泠心放在小板凳上的卷纸,还觉得刚才的话不解气,恶从心上来,抄起那张叠的工整的卷纸撕得粉碎。 宋泠心像是突然被按上了发条的木偶娃娃,所有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来,她扑上去想要阻止舅妈,却被她推搡在地上,满目泪水的看着碎纸片纷纷扬扬落下来。 那一刻,提刀杀人和从楼上跳下去的想法同时涌现,女孩最终也只能绝望的小声抽泣。 宋泠心身体抽搐一下从梦里惊醒,枕头已经被泪水和汗水濡湿。 外面的天还蒙蒙亮,她蜷缩起身体,睁大了眼睛等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