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一齐下楼到了地下车库,一辆红色甲壳虫停在程玥开的银灰色凯美瑞旁边,虽然光线昏暗,但依旧显得艳丽夺目。 司凌云早就拿了驾照,之前偶尔开妈妈的车出去。她坐进车内,调整着座椅,试着插入车钥匙点火。她不得不承认,这样如同玩具般可爱的造型,闪着光泽的仪表盘,加上新鲜的皮革气息,确实令人有愉悦感。她从后视镜中看到程玥站在一边,神情复杂。她多少能体会母亲的感触,收回视线,发动车子驶出了地下车库。到了顶峰大厦,她停好车,却不急于上去,站在楼下仰头看上去。 这幢12层高的写字楼是司霄汉集团的自有物业,位于市区不错的路段,落成有近十年,方方正正的外形十分平庸,甚至有几分丑陋,顶楼天台上竖着巨大的顶峰地产一处楼盘的广告牌,反射着阳光,刺目地映入司凌云的眼帘。 她妈妈搬入滨江花园前,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住在离此不远的地方,但她路过这里,从来没有进去过。 她从读初中开始住校,在此之前,司霄汉便是忙碌的生意人,从来没空陪儿女玩,跟他们谈心,关心他们的点滴成长,与程玥离婚后,更是在他们的生活里来去匆匆。和别的离异家庭的孩子不一样,她一向接受现实,没觉得遇上的算什么不可弥补的损失。对于父亲的生活,她没有太大好奇心。顶峰集团这个名字,就算看到,也从来不觉得跟自己有多少关系。 然而现在,她必须走进去,如果不出意外,她以后要在这里工作。尽管已经做了决定,司凌云心底仍有莫名的烦恼。 这时,两个工人抬着足有两米的高大盆栽走出来,舒展的枝叶挂到她穿的衬衫袖子上,她一声惊叫,走在前面的那个中年工人回头一看,吓了一跳,慌忙站住,连声说着对不起。 司凌云拨开树叶,检视一下出门之前程玥坚持让她换上的这件深蓝色衬衫,真丝质地果然娇嫩,已经扯出一个破洞,她对这个不算好的开头有点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不好意思,弄破了你的衣服,我赔你一件吧。” 她一抬头,后面那个抬盆栽的人穿着灰色T恤和松松垮垮的旧牛仔裤,短短的头发加一脸的络腮胡子,居然是曲恒。 “你在这里干什么?” “更换大厦里租摆的室内植物。” 前面那个中年工人看到两人居然认识,顿时放下心来,笑道:“你是老板,要赔你一个人赔,不许扣我薪水啊。” 司凌云打量一下那工人,旧T恤上套了件黄色马甲,上面印着“宜园园林公司”的字样,她问曲恒:“你开了园林公司吗?” 曲恒淡淡地说:“小本生意,混饭吃。衣服多少钱?” 司凌云被他这个保持距离的腔调弄烦了,再不看他,挽起衬衫袖子,同样淡淡地说:“做小本生意的话,更应该小心一点,不然赚的钱都不够赔的。这次算了。” 她不理会他们,疾步走进去,上了电梯。 大厦下面楼层出租给不同的公司,顶峰占据了最上面四层办公。司凌云走出电梯,前台小姐摆着公事公办的面孔问她有没有预约,她报上名字,那女孩子的神态顿时一变,显然知道这个姓意味着什么,恭敬中带着一点好奇与揣测,先打内线电话到张黎黎办公室,然后领她穿过长长的走廊,交接一般地告诉坐在办公室外面的秘书,秘书礼貌地跟她打招呼,再去敲门通报她的到来。 司凌云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整套几乎有仪式感的排场,随秘书进了张黎黎的办公室。 与写字楼有些土气的外表不同,这间办公室布置得十分雅致洋派,铺着厚厚的米灰色羊毛地毯,摆放着时髦的几何形状沙发、精致的插花、大盆阔叶植物,墙上挂着现代派油画,空间通透,光线明亮,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穿奶白色香奈儿套装的女人,她随手合上正在看的文件,脸上露出恰如其分的浅笑,“你好,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