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我行我素更多表现为性格上的叛逆,而不是行为上的豪放。程玥从来不像其他母亲那样对女儿的早恋充满恐惧担忧,她甚至没有对司凌云做过贞操教育,只在她青春期来临时,给她一本书,特意圈了避孕一节警告她。如此开放的态度,加上父母之间离婚前后的牵扯不清,反而让她对性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憧憬。 她那些更为早熟的同学以及李乐川那帮玩音乐的朋友,全都表现得远比她放纵,她也许是那个圈子里唯一一个到二十一岁还保持着处女之身的女孩子,更可笑的是,几乎没人认为她仍是处女。她并无守身如玉的决心,有时也不免疑惑,她的冷漠是天生冷感,还是得追溯父母的婚姻给她留下的巨大阴影。 然而,眼前这个男人轻易便摧毁了她的心理堤防,他唤醒、激发她欲望的过程如此直接,让她对自己一向的认知产生了怀疑,她突然不能确切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而他又是谁? 在头天晚上激情的间歇,傅轶则点了一支烟,告诉她,他结束了纽约大学的两年神经生物学博士后,“我父母希望我继承家里的传统,当清贫的学者,不过我对做研究有些厌倦了,想尝试一下其他工作,他们知道我的打算,似乎不大开心。” 她枕着他的手臂,向他介绍自己,“我正读大四,学的是法律。跟你一样的就是,我也不确定将来会做什么工作。” “可能跟你大哥一样,进家族企业工作吧。” “那多没劲,我才不要去。” “你看起来不大像适合做律师的那种人。” 她接过他手里的烟,吸了一口,再吐出来,半明半暗之中,那个烟圈扁扁的,然后不成形状地飘散开去。这是李乐川教她的,她并不喜欢抽烟,但无聊之下,还是练了,“那你觉得我适合做什么?” “这我还真说不好。” “你不是会算命吗?” 他拿过烟,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内,俯身看她,“我的水晶球出故障了。”他的手游移到她的腰际,“我本来以为,你只是缺乏好的体验,谁知道你根本没有过体验。” 她从跟他进酒店登记房间时起就强装镇定,不肯暴露一丝胆怯犹疑和毫无经验,可这又怎么可能瞒过他的眼睛。她窃笑,小声说:“我不打算处女到大学毕业的,你不出现,我也会找一个我看得顺眼的人体验一下。” “我很高兴我出现得还算及时。” “自大狂。” 他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好吧,你已经得出了结论,我是自大狂。现在,让我仔细研究一下你……” 他的吻再度密密落在她的身体上,她接受他的探索,同时也探索他,只不过她想不起来还应该了解些什么。 这样的体验,她不希望止于露水情缘,她想要跟这个让她心动的男人经历一场完整的恋爱。也许他有相同的看法,否则他大概不会带她回他家。 她凝视着他,心底涌动着陌生的柔情,蓦地有几分茫然。 傅轶则足足睡了三个钟头才醒,他起来时,看到司凌云正驻足在他家一楼阳光室的一面照片墙前。她穿着他母亲的一件米白色暗纹亚麻直身连衣裙,略微宽松复古的式样衬着她一头浓密的长鬈发,形成有趣的对比。 “想看我的成长过程吗?” 软木墙面上密密钉满了他和家人的各式生活照、风景照,最吸引她注意的当然就是傅轶则的照片。她已经从照片上发现,他从小就引人注目,不管是弹钢琴,还是举着学科竞赛的奖杯,都显得十分出众。不过她不打算助长他的傲慢,只答非所问地说:“我讨厌练钢琴。” “一看就是小时候被你妈逼着学过琴。” “她逼我做的可不止弹琴这一件事。”她最不想谈的就是她母亲,指了一下另一张照片,“你父母完全可以当知识分子的标准版本。” 他父亲看上去并不算老,但头发已经大半银白了,丝毫没有染黑遮掩的打算,从相貌到气质都十分儒雅。母亲则面容清秀,有着浓浓的书卷气,优雅中又带着几分干练,很符合衣柜里那些黑白灰蓝几色、式样简单、质地考究的衣服。 “他们确实是标准的知识分子,有相同的价值观,对世故人情全不介意,把做学问看得比什么都神圣。”他含着笑意看他们的照片,调侃的语气中分明带上了几分温情。 她不大愿意再谈父母这个话题,“我家大嫂少女时期可真是个美人儿。” 在角落处,有一张傅轶则与她的大嫂米晓岚的合影,两人看上去都不到二十岁,站在一栋不算高的建筑物前。米晓岚穿着白色连衣裙,直直的头发扎成马尾,明眸皓齿,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秀丽动人,神情有几分紧张地盯着镜头;他穿着白色T恤加牛仔裤,十分放松,漫不经心地看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