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并没有做什么准备,索性就做了最简单的蛋炒饭和醋溜土豆丝。 他帮我打下手,淘米,削土豆皮,扒小葱。我们都在静悄悄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都若有所思,但是却都没有说话。 我将鸡蛋炒好,然后热油,用小葱爆了锅。油星发出噼里啪啦地声响,他将我往后拽了拽。 “小心点,别烫着了。”他这样说。 我一边将米饭倒进锅里,一边笑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像我这么厉害的烹饪高手,哪里那么轻易就被烫到?上回那是偶然!” 他显然不买账,从我手里接过炒勺。 “算了,还是我来吧。”顿了顿,他还不忘给我安排点活儿干,“你去切土豆。” 我冲他撅嘴。 平时我们吃过晚饭,我一般会去看论文的资料和文献,而他有时候画图,有时候玩会儿小游戏,有时候看会儿书。我论文看累了,伸个懒腰,他就会冲我招招手,我们便一起窝进懒人沙发里,放一部电影看。 但这天晚上我们没有。他没有画图,我也没有去看文献。我们直接窝进了懒人沙发里,他从我背后环住我的腰,我的背靠在他的胸膛上,面朝着客厅的落地窗。 淡淡的月光柔柔地洒进屋子里来,不远处的教堂敲响了晚上十点的钟声。 石越卿本来话就不多,那一晚更是很沉默。我平时一向是叽叽喳喳的那一个,每天遇到了什么人啊,弹琴有什么问题啊,上课老师说了些什么啊,弟子们听不听话啊,我都恨不能事无巨细地跟他讲一讲。 然而这一晚,我靠着他,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我们就这样亲密无间地搂在一起,他的手环在我的腰间,我摸上去,摸到他手指上的每一个指节,他与我的那枚对戒,他平滑的指甲,还有他腕子上的那条猫头鹰小房子手链。 不知怎么,我竟忽然一下心头一酸。 他却在这时开口。 “小满,你说点什么吧。” “说什么啊?” “什么都好。”他微微一顿,“说点好听的。” 我在他怀里动一动,他用下巴顶住我的脑袋,吻了吻我的头发。我觉得好像有水珠在我脸颊上滑过去,但我没有拭去它们。 “你知道吗,我前两天去了一个小提琴考级的学生家里,给她伴奏。她们家在伦敦近郊的一个小村庄里,要坐一趟小火车。” “原来那天是去挣银子了,”他用下巴磕了一下我的脑袋,“怪不得回来得晚,还骗我说是去学校练琴了。” 我撒娇:“你要是一听说学生家那么远,肯定不让我去啊……别生气嘛……” 他“哼”了一声。 柔柔的月光洒在地板上,我顺着光线望上去,夜空上是一轮半弯的月亮。 “我伴奏的那个学生,她是家里的大姐,九岁,还有两个弟弟。他们家的那片区都是独门独栋的小楼,三层,有个斜顶的小阁楼。玄关铺的是木质地板,一进门就是特别干净的地毯。他们妈妈是很厉害的家庭主妇,家里特别的整洁,又有好多漂亮的小摆设,地毯上连一根头发都没有。”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却揽我更紧了些。 “他们家的琴是一台黑色的雅马哈小三角,就放在客厅里。客厅连着一个暖房,摆了很多凤尾花,还有三个孩子的玩具。窗户是落地的,望出去就是后院的草坪,阳光一照射下来,整个院子都绿油油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妈妈是怎么打理的,但是院子的栅栏边,种的是薰衣草,整整一排,紫色的,特别漂亮。” “我也喜欢薰衣草。”他轻轻说。 “嗯是啊,”我附和,“我们在客厅里排练的时候,那两个小儿子就在草坪上玩,我弹着弹着琴,一抬眼就看到他们。他们特别淘气,又追又跑,直打滚,大汗淋漓的。他们的爸爸端着水果盘子走出去,却一点也没有恼怒,反倒笑着招呼他们来吃水果。” 他笑起来,评价道:“脾气可真好,如果是我的话,恐怕抓过来就揍一顿。” “你会这么暴力吗?”我不信。 “男孩子该收拾还是要收拾的,女儿的话不行,我舍不得。” 他语气那么认真,我听着听着就笑起来,眼角却不知怎么又笑出泪花。 “于是我那天排练的时候就忍不住地想啊,等我研究生毕业了,就申请一下艺术家签证。如果顺利的话,那我就又能在伦敦呆上五年,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在这边工作,我们也不用两地分隔。到时候我们就换一个像这样的小楼,在伦敦的近郊,环境好一点的,有两个卧室的这种。” 他接道:“两个卧室够吗?” “两个卧室还不够啊?”我惊道,“你想生几个啊?” 他想了一想,“至少也要生两个吧?” “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他答得毫不犹豫。 我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真够自私的啊,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咱们家要是有两个女孩,那肯定都要缠着爹,于是你就成了家里的香饽饽了,物以稀为贵嘛。” 他笑起来。 “不行,”我想了想,“我怎么能让你得逞呢?我要生男孩,我生两个小子,家里我就是稀有物种了,享受的一定是公主般的待遇。” “你不嫌闹得慌啊?”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