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潭镇隶属Z省北部吴市与钱市交界的清水县,因水成市,因水成街,由于连接外界的交通相对滞后,与周边的江南古镇相比,尚有藏在深闺人未识的感觉。虽说近几年政府大力推动古镇旅游,但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小镇的古迹、环境都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水乡风韵犹存,却怎么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镇上最热闹的西水街自北向南把香潭镇分成了东西两块,西边是尚存的江南古建筑群,另一边则是不断向西侵蚀的新兴城区。新老文化碰撞的结果就是小镇人们与政府之间更多的拆迁和土地所有权纠纷。 沈本心走完西水街准备转进最北边的后弄,不经意瞥见了转角处这家从记事起就一直开在那儿的副食店。 小时候,只要沈本心向外婆要零食,沈一就会牵着她来这家店买饴芳斋的白糖糕,然后和店里的老板娘说上好久的话。在“阿心,白糖糕好不好吃啊,这种糕可是从钱市弄过来的呢”或者“你可真疼你外孙女”诸如此类的话中,沈本心都会啃完一块白糖糕,比起白糖糕,沈本心心里其实更中意店里卖的巧克力彩蛋。 这种用面粉和白糖蒸出来的传统点心,黏牙的感觉着实令人讨厌,大概也只有老人们喜欢吃吧。自从外婆过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买过白糖糕,即使钱市街头有很多饴芳斋的连锁店。 “阿心啊,上次在你外婆的葬礼上都没看到你。”老板娘把沈本心要的十几罐啤酒装进塑料袋,然后想也没想就把用薄油纸包装的单块白糖糕也放入袋中,说出了那句她久违的话“你外婆真的很疼你呢” “是吧”沈本心嘴角微微上翘,从老板娘手中接过塑料袋,稍稍提高声音说了句“谢谢”就离开了副食店。 拐入后弄似乎就感受不到西水街的热闹了,两侧的老宅拆的拆,塌的塌,老邻居们搬走的搬走,过世的过世,原本完整的回忆也变得渐渐破碎,沈宅就在西水街转入后弄再走一百多米的地方。 先前赵汝来钱市的时候沈本心就把沈宅的钥匙给了她,今天的一周年祭日可不容有失。当然,如果仅仅是祭日也就算了,拖了一年的遗产分配会也在今天,外婆会留下些什么呢?沈本心猜不到,这块肥肉,有很多人盯着吧。 雨还在下着,也不知道是谁在沈宅的天井里搭起了白色的遮雨棚,只是雨棚被刚才的大雨打得有些走了形,棚下念佛的老太太们正在敲打着各种祭祀工具,敲击声胜过了雨声,回荡在充满泥土味的空气里。沈本心前脚刚跨进门,看见表哥赵青枫陪着一群人走出来,就赶紧躲在了遮雨棚一侧。 “县文化宣传部的,说是为了感谢奶奶曾经捐的几样文物过来吊唁一下,其实说到底还是看中了沈宅这块地,听说镇上新的规划案已经出了,市里面亲自下的批示,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次可能会比上一次更加麻烦。”赵青枫送走客人,转过身对躲在一边的沈本心缓缓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准备不准备的,如果要让出这块地的话,外婆三年前就让了,那我也不用……”沈本心欲言又止,跟着青枫走了进去,“总之,哥,我的态度你应该很清楚。”刚刚从青石板溅到小腿上的水渍让沈本心觉得很不舒服。 赵青枫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递给沈本心三支香。 她把香插在香炉里,拿起案台上的白色佛珠,双手合十,遗像里满脸皱纹的沈一笑得很是灿烂。 沈本心闭上眼睛。 “外婆,真的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