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   严宙看着车头,此时他与悬崖的距离不过几米远,那是生命最后的限度,再不转向,就来不及了。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连他自己都厌恶起自己解答的问题。   何必要为一个无所谓的人拼死拼活?   别人的痛苦,为什么最后要演变成自己的痛苦?   在生与死的十字路口,严宙的脑内突然惊现许多过往的记忆碎片,杂乱无章,像星光一样点点闪现。   然后他在一间没有阳光的暗房里看到了李芙,李芙正满脸怨恨瞪视着他。   握着方向盘的手,蓦地动摇了。   然而就在严宙准备转动方向盘时,茫茫夜色中,严宙的视线里却出现一台急促鸣笛的火车,火车奔向星空,拉出一道长长地尾巴。   “你他妈的......”   严宙嘴角挑起丝毫没有笑意的弧度。   这是在警告,抑或是嘲笑他很软弱吗?   他抬头对什么都没有的天空说:“我这次不跑了,有本事,你就撞飞我吧!”   煞车到底,再也没有犹豫,他决定卡死方向盘跟命运硬碰硬。   在脑内思绪电转那瞬间,车子已经双双来到悬崖边。   已经无法回头了。   唧!   咚。护栏被撞,木条散架掉落在漆黑的山谷中。   货车的前轮卡在边坡上,在跌进深渊的最后一步前──      一切危机戛然而止,后方的推进力也跟着熄灭。   成功煞住了? . . .   一滴冷汗从严宙的脸庞滑落,滴在方向盘上。   严宙看着前方黑得见不着底的深谷,听见后方传来细碎的声响。   推进力为何会熄灭?   严宙感到不对劲,回头看去。   只见后方厢型车正剧烈摇晃,驾驶座上,会馆行凶的中年男子,正在跟一个女孩互相拉扯。   那女孩全身上下只包裹着一件白纱,严宙认出来她是一开始在中庭见到的,第一位被攻击的保洁人员。   鲜血从她开了口子的额头流下,和中年男子的缠斗中,溅得四处都是。   女孩不顾一切,奋力挤到前座拉住手煞车。   中年男子发了狂,抡起拳头就揍。   严宙趁此机会跳下了车,想抢时间救人。   不料才刚靠近厢型车边,车却开始移动,前座的女孩被打得松开了手,不小心撞到了换档杆,男子成功夺回了手煞,在缠斗中,油门胡乱踩了一通,双方导致车子在阴错阳差中,开始极速倒退。   “去死﹑去死!”中年男子在车内疯狂咆哮。   当车急速倒退后,女孩又再度爬了起来,开始抢夺方向盘。   “该死!”严宙追上。   厢型车倒退的速度实在太快,四周一片黑茫茫的,根本看不清东西南北,究竟哪里是坑哪里又是山壁。   两人抢夺着方向盘,混乱之中,后作力让女孩当场摔了一跤,起身时扳到了档位,结果车子改变方向开始往前暴冲向右侧。   不断尝试打开车门的严宙,赶紧往旁跳开,然而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厢型车失控,磅——地一声撞上了山壁。   擎旸山林间传出的震天巨响,惊醒了万物,吵杂声回荡在山谷。   变故总是突如其来,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招架。   严宙冲向车子一看,贴壁的前车头整个凹陷毁损,前景窗破碎龟裂,引擎看来是彻底玩完了。   靠近车子,严宙闻到了一股汽油味。   “糟了﹑油箱。”   他用力去开车门,无奈门被挤压变形得太厉害,没有办法开启。   一男一女两个人倒卧在前座都不醒人事。   严宙只好尝试从后车厢进入,一扳开后门,随即脸色大变。   这台婚礼气球的载货车,后车厢居然装着好几个填充气球用的桶装气体。   “shi.t!”   他从后门进了车厢,钻到第二排座椅,第二排堆满了灌好气的飘浮气球,严宙拨开那些萤光气球,往前座一探。   只见驾驶座上那个男人,被安全带缚着,在被挤压的空间中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   女孩则在狭窄的副驾驶座上呻吟,看起来是伤得不轻。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严宙上前将女孩一托,把她从前座抱出,椅下突然传来了喀喀作响的怪声。   “啊......”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被拉扯到了,女孩突然发出痛苦的悲鸣,开始抗拒着严宙。   但严宙知道,随着气体外泄的咻咻声愈来愈响,他们再不快点离开这里,可能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不再管女孩的挣扎,直接用臂弯一挟,抓着她就跳出了后车箱,气球被他们连拖带拉,像是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萤火虫,终于一起从车子解放,飞上了高空。   轰!   前脚才刚落地,后面火星就窜了出来。   严宙挟抱着女孩拼命向前跑。   然而人腿脚的速度,怎么比得过火光。    严宙虽然没有回过头看,但他知道,他们的距离还是不够远,可以说根本离爆炸源头太过近了。   眨眼间,炽热的空气就侵袭上了他们的背。   来不及跑了!   严宙圈住女孩,在她耳边大吼到:“把嘴巴张开!”   紧接着,高热的气流,伴随着爆炸声从后方席卷而来,强大的冲击波像是要把人的肺都给撕裂了。   严宙张嘴,带着女孩往前扑倒,在地上翻了几滚。   轰——   浓烟冲上天际,恍若一朵散开的蘑菇云。   之后又是连续好几次的爆炸声,严宙趴伏在地,护着身下的受害人。   等待着这一波危机结束。   爆炸声渐渐停止,烟火窜烧的范围也没有再继续扩大,严宙看场面差不多稳定下来了,于是他起身查看女孩的伤势。   不看也罢,一看真的是怵目惊心。   只见女孩身上的白纱已经看不出来原本是白还是褐,血水和泥土沾在上面,只能堪堪遮掩着赤身裸体,原本就在会馆被泼到化学液体的伤还来不及处理,现在头上又被撞得开了道口子,她似乎是惊恐过甚,血流进了眼睛也不会眨眼。   但是她一直张着嘴,看来是有把他的话给听进去,刚才在爆炸当下,如果不把嘴张开通气,很容易被冲击波震伤肺部。   严宙伸出了手,想将躺在地上的她扶起,但她还不知道伤到哪了,刚才是不得已才硬来,现在想想他还是缩回了手,让专业的医护人员来帮她处理比较妥当。   其实在悬崖边,要不是这女孩突来的反击,他们现在可能都在阎王跟前报到了。   想到此,他对她说到:“干得不错,好好活下去。”   说完,拍了拍她的肩。   唰!   后方道路上,不远处已有车灯照来,看来警察看见了火光终于赶到了。   严宙站起身,头也不回便朝树丛钻了进去,沙沙声过后,茫茫黑夜里再难找到他的行踪。   他走得匆忙,所以他没有机会看见,倒在地上的那女孩,在他转过身消失的那一剎那,浑身突然颤抖起来,她摀住了嘴,眼角滑下了难以自持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