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试图再去攻击那个少年时的自己,因为到了这里,他已经知道只是一场梦。    否则除了梦,他有多少年,都没有好好看清楚他爸的脸了。 从他遇见了那辆,开往地狱的火车开始。   但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梦,那他或许可以趁机走到他爸身边,跟他说些当初来不及说出口的话。   他握了握拳,将扳手丢到脚踏车的篮框里,转过身面向了坐在板凳上对着天空发呆的大叔。 严宙鼓足了背十颗手榴弹轰炸的勇气,跨足到他面前,抬起一直垂眸的视线。 铃——铃—— 铃声大作,近在耳边,一鼓作力将他从梦境拉回了现实。   现实就是,当他睁开眼,他依旧躺在那张深蓝色的大床上,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宁静的深夜里突兀地响着。   “shi.t。”严宙抓起手机,半夜凌晨时分,他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猛地坐了起来。   李芙。 严宙快速将电话接起,等待对方说话,不料僵持了一分钟,那边硬是没有出声。 他觉得不对劲,干脆走到李芙的房间门口,轻轻转动门把,然而往房内望去,只见李芙睡得香甜,压根没有在给他打电话。 那用李芙手机给他打电话的,会是谁? 他走到一楼,将电话回拨,响了两声后电话被接了起来。   “喂?”这次严宙先出了声,然而他一边通话,开始一边锁定着他曾在李芙手机上设定好的卫星定位。   屏幕上的红点显示着李芙的手机位置,竟然不在他们的别墅范围里。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咻咻……啊……”   一阵高高低低的哼叫声、像是音量键坏掉似地忽大忽小,听起来彷佛有人拿着笛子胡乱吹了一通,音与音构不成旋律。 人类普遍有一种对声音的共同感知,但这跨度的违和音调,就连牙牙学语的孩子也不会发出这么跳跃,令人不太舒服的声音。   他挑眉,原想着是个恶作剧电话,就在他打算明天再上门和人算账时,电话那头突如其来说了一句人话。   “你还......活着,你为什么还、活着?”   严宙拿着手机打住了想要回房的脚步,他敛目几秒,接着睁开眼飞快走向一楼走廊尽头。   尽头处,还真看见了一条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和梦中不同的是,别墅的地下室宽敞干净,摆放着几台价值不菲的摩托车,严宙跨上其中一台,开启车库门,朝卫星上的坐标显示飙了出去。   你为什么还活着?   这句话重重地撞在他的心口上。   他驾驭着摩托车,在料峭的黑夜中奔驰,午夜的风像千万只手,抠抓过他的身体、擦过他背部的伤口,严宙将速度加到极致,不让那些感觉再追上他的摩托车。   他愈来愈靠近屏幕上那个红点坐标,摩托车穿过了杏树林道,循着山边小径,最终来到了擎旸山脚一个最邻近海湾的山荫处,这里正好是跨海大桥桥墩附近的一个渔庄。   他看了一眼字漆快风化掉的迎宾塔,上面写着“捕曙庄”。   走进迎宾门,老庄子一条条巷弄黄土漫漫,来到一个地方,想了解它的过去如何,看它的路就可以知道,六米的石砖街道,宅子整齐划一全是坐北朝南,可以看得出来这个渔庄旧时挺蓬勃发展的,偶尔可以看见有些老房子的屋脊,还装饰了几条雕刻的鱼。   不过那些都是过往云烟,或许是因为跨海大桥的建设,亦或是其他的原因,很多房子看起来都年久失修,只有零零落落的三五家,看起来还有人住的样子。   严宙最终站定在一栋带有大院的水泥造三层楼高的平房前。   虽然不知道是几楼,但李芙的手机就在这一栋屋子里。   严宙不急着进去,他先绕着屋子外围打量了一圈。   “平安幼儿园。”   这座三层楼高的平房,屋角都特意修得圆圆的,看起来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糖果屋,只是那斑斑驳驳的壁漆,和爬满墙壁的爬山虎,把这幢看起来,起码有五十年以上历史的老房子,妆点得更像是一栋惊奇屋。   有一些黑色的鸟栖息在围墙上。   严宙知道在这种地方,里面等待他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公主王子之类的童话故事,比较有可能是想要吃了他的妖魔鬼怪。   亦或是那些,数不清的仇家其中之一。   他拿出了预先备好的绳索,打了个普鲁士结,沿着贴壁的水管攀爬上了顶楼。 进入幼儿园里面,他发现这栋房子的门窗,几乎都被死锁了,窗户还用不透光的帆布封住,外面的光一点都透不进里面。   严宙从顶楼一层一层往下走,扑鼻而来的霉味,空气中尽是小动物腐臭的味道,上面两层看起来都是年久失修的空间,堆放了很多儿童的课桌椅或者是教具,除了门层层被死锁,凡是有洞的地方都被堵上,这样窒闷不通风的空间,也不像是有人在此活动。   李芙的手机,到底是在何人手中,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终于他检查到了一楼,一楼看起来像是一个公共大厅,放了一些孩子喜爱玩的室内游乐器具,尽头的墙壁悬卦了一张小型投影帷幕,靠近公共舞台前,则摆了一张木质的蓝色沙发椅。   有人坐在那张沙发上面,在黑暗中盯着投放的帷幕看。   是个身瘦颈长的男子。   严宙抽出预藏的匕首,一步一步走向背对着他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