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哎哟,这是江城吧?” 有人在身后喊她。江城回头,原来是合庆嫂。 “好多天没看见你,去哪里啦?”她的关切还是那样,一点儿不见外。 江城想起,自己之前离家当日恰好也碰见过她。同样的对话难道要再次重复? 好在合庆嫂只顾自己说,完全也没关注她的回答。“哎哟,最近你也不在,你姐姐也是早出晚归,抓都抓不到她。” “合庆嫂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找你们么当然是大事情呀!”她的声音忽然低下来,凑近了说话:“要拆迁了呀!你知道吧?我看那个表上,你们家还没有签约,就想问问看,到底怎么打算的呀?” “这个……这些天我不在家,也不清楚情况。况且这事儿总归团长拿主意——” 江城话还没说完,合庆嫂就急急插嘴。 “我们家么是已经签了的。我儿子说,条件还可以的,干脆快点签掉算数,不要烦了。我知道他的!他么在这里老早就住厌了,想快点搬新家,才好讨老婆呀!” 她一边笑着说“讨老婆”这种话,一边盯着江城的眼睛看。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江城自然懂得,但压根儿不想回应,点破亦是自惹麻烦,遂敷衍着说了恭喜签约等话。 合庆嫂只当她是害羞了,上下眼睛打量她,脸上晕着一团别有用意的笑久久不散。 又问:“你们刘老师到底怎么说?我看他最近倒和杜阿哥走得蛮近。杜阿哥那个人鬼主意最多,天天拈三搞四。你劝劝刘老师,要当心哦!” 不管对方在听不在听,合庆嫂拉着江城完完整整讲了三四个杜阿哥鬼主意多的故事,以佐证自己所言非虚,绝不是有意在背后说邻居的坏话。 这场交谈最后终于在她力邀江城去家中吃饭而后者百般辞谢中,结束了。 江城好容易脱身,回去寻了一个遍,却不见刘梅在家。 她在自己房里等了一会儿。因心中有事坐不住,她将月雯散落在床前椅上的衣服叠好,又顺手洗了脏衣篓里的几件存货,把房间规整收拾一番,眼看天色越来越暗,终于在窗外见到刘梅身影。 刘梅见她在家,有些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下午放半天假,我……回来拿些东西。” 江城避重就轻。话也不假,但户口本这种东西可不是她能越过刘梅轻松拿到的。心头压着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沉重感,像是要迎着直刺颈间的利刃而上,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为即将说出的话打着腹稿。刘梅没注意她的欲言又止,先开口道:“你回来得正好,给我仔细说说,排练进展如何?我正打算去学校一趟,看看情况。” 江城只得把自己要说的事留在喉咙里,先回答他的话:“学生演员们很多都曾经学过一些,基础是有的,现又集中练了这么久,所以《闺塾》《惊梦》《写真》《拾画》等几出都已经有样子了。” 刘梅有一个惯常不离手的保温杯,长年泡着胖大海罗汉果等物。此时他闲闲摇晃着杯中物,道:“戏校有几个老家伙,调理学生还算可以。之前谈的时候,他们千千万万拜托我一定要去指导,我当时就讲得清清楚楚,若不把那帮学生们训到差不多像话的程度,我是肯定不会去的。水平太差,我看也不要看——谁有那么多闲工夫跟他们耗着。” 这番说辞听在江城耳朵里,只觉得又可怜又可厌,明知他的美梦必定如泡影,一时却又不忍戳穿,心中况味复杂。 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因几处重头戏已基本成型,所以学校打算先在香港安排几场小型的交流演出,需要办证件。所以今天给了半天假,我是……回来拿户口本的……” 决心虽然已定,可话说到最后,仍不免有些磕磕绊绊。 江城没有直视刘梅阴晴不定的脸,悬着一颗心只用余光暗瞥他神色,等待那一句意料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