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从窗外慷慨地投掷进来,细密蚕丝般萦绕在他的周身,他穿一件灰色的兔毛毛衣,毛茸茸的质地使他看上去多了一份温暖平静的气质。 宫屿看见我带着满头问号打量他,笑得更加开朗一些,提醒我说:“你忘了?下雨天,苏总办公室门外。” 我困惑地盯着他,眼前这张脸,仔细一看还真是好看到不行。两道剑眉如墨染,一双大而清澈的眼睛却如白马毫无戾气,身材修长匀称,像是常年生活在健身房,笑起来却很可爱乖巧,一排亮晶晶的牙齿闪闪发亮。 就像……就像一只金毛犬! 我被自己的比喻逗笑,过了好一会儿,才迟迟地“啊——”了一声:“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 那一天下着大雨,灰黑的浓云席卷了整个天空,空气阴冷潮湿,让人心情压抑。 那一天是我的生日。 我一个人搭乘十六个小时的长途客车去C市看我妈妈。我知道她并不想见到我,就躲在办公室门外偷偷地往里面张望,亮堂的灯光里,她正端坐在办公桌前埋头处理工作。 也许是淋了冷雨,我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便有些发抖,时至今日,我早该习惯了没有妈妈在身边嘘寒问暖的感觉,可是却在那一刻忽然间觉得很委屈,竟还簌簌地掉下泪来。我不敢发出声音,紧紧咬着嘴唇,像一个在外受了欺负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满心只想要立刻扑进妈妈怀里痛哭一场。 可我也清楚地明白,若我真把这可笑的想法付诸行动,就只会惹来更多的嫌弃和厌恶。 耳边又响起隔着苍白的时光远远传来的那一句:“你别叫我妈!你这个扫把星!没有你我的儿子不会死的。我的云贺,是你害死了我的云贺,为什么你不去死?该死的是你!” 为什么你不去死? 该死的是你! 该死的是你啊……为什么你不去死? 是啊,为什么啊? 我也常常这样问自己,为什么不干脆死掉算了呢? 如此平凡懦弱的我,真的有必须要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吗?是不是只要继续活下去,厚着脸皮一直一直活下去,就会像阮云贺说的那样,总会在现实生活的泥淖里抓到点什么发亮的东西? 妈妈始终在埋头工作,没有发现门外的我。 她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木质相框,透过身后玻璃柜的反射,我知道了那是阮云贺的单人照片,照片里,少年穿着一身剪裁妥帖的西装,手捧一束染色的满天星望着镜头微笑…… 看清照片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像是吞了锋利无比的刀片,疼痛从喉咙一点点地蔓延下去。我几乎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没让哭声冲破喉咙。 那个充满善意的手掌就在这时候忽然落到我的肩膀上,随即是一个好听的男声在耳边轻轻地问:“来找苏总的?怎么不进去?你……在哭吗?” 慌乱间,我撞开身后的人落荒而逃。 原来那个人就是宫屿。 那日只是匆忙打个照面,我认不出他也在情理之中,倒是此刻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很淡,让人觉得熟悉,像一株柔软的植物在大雨中舒展开来的味道。 后来我才知道宫屿曾经为妈妈的公司绘制过宣传广告,遇见我的那一天他就是过去取资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