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着,可可已经露出极端亢奋的表情,一手抓起两个人的包包,一手扯着我往外狂奔,“算我信你没有奸情,不过现在奸情来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啊,快走快走,朝着奸情GOGOGO!” 这一天的阳光很好,一圈一圈地闪耀在城市的上空。 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宫屿已经和我们公司签订了出版合约,老总还特地空出三楼的位置给他做私人画室。 “所以,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宫屿坐在对面,慵懒地卷着面前的意大利面冲我们一笑。 可可倒抽了一口气,挥舞着叉子抗议,“喂喂喂,宫屿,你随随便便就笑成这样子是什么意思啊,小心我告你蓄意勾引哦!” 宫屿依旧笑容可掬,“荣幸之至。” 可可叹气道:“哎,我可真是生不逢时啊!我的男朋友要是有你一半的温柔可爱,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宫屿无辜地瞪大眼睛,三人面面相觑,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虽然可可素来夸张,但是话又说回来,宫屿的脸庞和神情还真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小动物啊,就是那种毛茸茸的、眼神温良的小动物。 这顿饭吃得很饱,也很尽兴,人生在世吃一顿如意饭也是一件乐事,所以,和宫屿熟悉起来仿佛就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打那之后,每到午休时间,宫屿就会慢条斯理地从三楼的楼梯一节一节地走下来,穿一件不是白色就是黑色的上衣——这导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他是一个色盲,而他的人生就是一个色盲变成大画家的励志故事——然后走到我的办公桌前,笑意盈盈地问我:“今天中午吃什么?可以带我一起吗?” 我一直把它当作一个疑问句而不是一种委婉的邀请来回答:“楼下的麻辣烫啊,又便宜又管饱,十块钱随便吃。” “好啊,一起去。” 接连吃了一个星期的麻辣烫之后,宫屿的脸色彻底变绿了,是真的很绿的那种绿,深深地、深深地透着一种铁青……对此我挺不以为然:你不爱吃麻辣烫就直说啊,何必摆一张绿色的臭脸给我看? 直到有天下午,宫屿因为接连腹泻晕倒在画室里,搞得全公司都沸沸扬扬,我才终于明白了他脸绿的真正原因。 因为这件事我差点被可可戳穿了脑门,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教训我:“你说说你啊,阮、云、喜!人家虽不是声名显赫的富二代,可好歹也是一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啊,那干净清爽的肠胃构造能和你这个大老粗的一样吗?你倒好,天天带人家吃麻辣烫,天天带人家吃麻辣烫,麻麻麻、烫烫烫!你这是蓄意谋杀你知道吗?” 我小声地辩解:“我既没有求他吃也没有强迫过他……” 可可用一种简直是把人当怪物看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是没有强迫他,可你怎么就不想想他干吗非要和你一起去吃呢?” 我仔细分析了一番,得出结论:“可能因为他刚到公司,没什么朋友……” 可可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他那是因为喜欢你啊阮云喜!傻子都看得出来,宫屿那可是为了你含笑饮砒霜了!” “砒霜?你这么说有没有考虑过店老板的感受啊,再说,有那么严重吗……” “你可真是气死宝宝了,重点不是砒霜,重点是宫屿他喜欢你啊!” 他喜欢你啊—— 喜欢你啊—— 你啊—— 啊—— 她这一吼,余音绕梁,气势恢宏。 下班时间还没到,宫屿喜欢我的事儿,就已经在全公司广为流传、家喻户晓了。 所以说,绯闻的力量是可怕的。 最终,作为差点用麻辣烫谋杀了公司头牌画手的头号嫌犯,我满怀着深深的自责和愧疚,接受了组织委派我去医院慰问一下宫屿的任务。 提着下班路上现买的果篮一路找到干部住院楼,医院的走廊静悄悄的,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味道和清冽的质感。 小时候起我就特别喜欢闻消毒水的味道,淡淡的,凉凉的,庄重而严肃,是生命的降生和弥散开来特有的味道。 还记得五六年级的时候有一堂作文课,题目是“我最喜欢的味道”。大部分同学在老师的提点下很快地写出“母爱的味道”“家的味道”等煽情而又感人的内容。只有我一个人写的是“最喜欢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有好事的同学拿着我的作文本到处传阅,他们看着那些文字笑嘻嘻地谈论我—— “消毒水的味道很像死人的味道啊!” “你有病吧阮云喜,怎么会有人喜欢消毒水的味道?” “喂,我说,你该不会是吸血鬼吧?还是僵尸?哈哈哈……” 在整个班级并无恶意的嘲笑声里,我忽然发觉自己心里的那头小怪兽其实一直都没有真的被驯服,尽管我费尽力气将它打压在心房最黑暗最静谧的地方,但是没有用,它时常会冒出一对尖尖的耳朵,或者充满危险信号的尾巴。 它一直藏在我的心里,随时准备好张牙舞爪地冲出来——我扑过去,毫不犹豫地扯住她们的头发撕打起来。 只有阮云贺,也只有他,才会在我试图撕烂作文本的时候,一本正经地揉着我的头发告诉我:“很特别啊。消毒水的味道让你这么写出来好像还真的很好闻!” ——很特别啊。 当我被心里的那只小怪兽折磨得烦躁不堪的时候,这四个字险些催出我的眼泪。 那只张牙舞爪的小怪兽终于安静下来,我半信半疑地问他:“哥,你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