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苏黎世大雪。 金色旋转门划出一道炫目的弧线,身着黑色大衣的东方男子缓缓走 下台阶,刚点燃一根烟放至唇边,肩膀就搭上一只纤纤玉手:“修,今 天去我那里?” “有约了,下次吧。”男人不露痕迹地拉下金发美女的手,笑容温和, 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礼貌疏离。 “好吧,”美人遗憾地摆手,“圣诞快乐,亲爱的。” 夜空是薰衣草般安静美丽的颜色,洁白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行人肩头,班霍夫大街积了薄薄一层雪,踩在脚下,发出破碎而寂寞的声音。 记忆里有一个地方,冰雪覆盖如山水画般的清淡幽雅,只见飞花漫天,天地一片安静。 而这里不同,灯火璀璨,车水马龙,连空气都是富丽堂皇的味道。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餐厅或酒馆里觥筹交错,人们侃侃而谈。 十字路口,圣诞老人正在给过往路人发送糖果。 都说在这个城市,人人脚下有黄金,每一秒钟在班霍夫大街调动的资金都是天文数字,然而在这闻名遐迩的金融中心,人们的生活步调却 依旧如此缓慢悠闲,除非有人抢银行,或者―― “站住!兔子,你还我的兔子……”愤怒的娇叱一声高过一声,以英语重复着,最后竟然来了一句中文,“浑蛋!” 大街上,一道灰色的身影迅速掠过,扔下一样东西,然后跳上一辆 摩托车疾驰而去。 一个火红的娇小人影紧跟其后,知道再也追不上目标,停下来大口 喘气。 视线掠过那个穿白色绒线帽红色大衣的女孩,李修然继续往前走。 咔嚓。 清脆的声音在脚下绽开,他迟疑地停住脚步,蹙眉低下头。 “啊,我的兔子!”凄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火红的身影扑了过来,硬是将他撞得后退了几步。 “你有没有搞错……你走路不用眼睛的吗?”追着小偷跑了一路的柳若依气息仍不稳,捧着塑料兔子支离破碎的尸体,血泪控诉眼前不长 眼的家伙,“钱包被偷了也就算了,人家起码把兔子还给我了啊……现、 现在倒好,被你一脚踩扁了。你看它多可怜多惨!” 她抬起头,晶亮的眼眸里已有水光在闪动。 “喂,你听得懂我说什么吗?”瞅见杀兔凶手仍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她更来火了。 好端端的平安夜,好不容易离家出走一次,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那人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来,街灯橘色的光照在他脸上,他看着她,静静开口:“我听得懂英语。” 柳若依却看着他,直愣愣地盯着,半天都没说话。 “小姐?”李修然眉间轻蹙,“赔多少钱,你说吧。” 就当他今天倒霉,踩到狗屎好了。 “你……你赔不起。”小女孩却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反应迟钝。 赔不起?李修然挑眉:“那你想怎样?” “这是限量版的,”她站起来,将兔子挂件惨不忍睹的尸体放到包包里,“花钱也很难找到第二件了。” 她抬起头,目光咻地射向他:“我饿了,我没钱吃饭。” 隔着热气腾腾的奶酪火锅,李修然看着对面的女孩狼吞虎咽。 “放这个,放这个。”她鼓着腮帮子,还不忘嘱咐他放食料。 李修然瞅着她毫不见外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揉揉眉心,他感觉体力有些透支,昨天上了一夜班,原本早上可以休息,谁知酒店临时来 了大批游客,两场活动又有冲突,直到晚上才得消停,现在被这个不知 哪里冒出来的小灾星一折腾,他简直快筋疲力尽了。 “你从哪里来的?”他问。 “英国。”她咕咚喝了一口果汁,不忘补充一句,“离家出走。” “你几岁?”他拧眉。 “十八。”她答,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在他犀利的目光下,终 于讪讪地答,“十七,不过再过几个月就十八了。” “你叫什么?”她问。 “修。”他答。 “我叫伊莎贝拉,你叫我贝拉就好。”她说着假名字,心在跳脸不红。 “哦。”他淡淡应声,没打算要记住,丝毫不认为彼此除了今晚还会有什么交集。 “我可以借手机给你打电话通知家人。”他好心提醒,毕竟她没了钱包,衣食住行都是问题。 “不用,我有去处。”她爽快地摆摆手。 笑话,现在向老爸求救,她的脸还往哪儿搁?士可杀不可辱。原本 就是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准备半年不低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