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指望于童的。 因为她就像你说的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自从她当着我的面把那些钱洒进火锅里的时候,我就同意你的说法了。 她干脆得连眼睛都没眨,可我一定心疼得皱起了眉,我不是心疼那笔不小的数目,也不是心疼那锅已经煮得出味的汤底,我是在心疼你。 我曾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忙。 你在台灯下翻着厚厚的案卷告诉我,不是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口里的优秀,你不在乎那些,你是要从家里独立出来。 然后你抬起头看了我,你说,再过几年我就会发现,要独立,要堂堂正正的活成一个正确的大人,绝大部分的支撑点来自于物质。 你很少这么耐心的和别人解释过什么,所以我猜这些东西一定对你很重要。 可于童就这么毫不手软的把它们丢弃了,任由它们被辣椒红油和香菜葱蒜包围着,你说我怎么能不心疼? 你明明是那么理智冷静的一个人,明明从来不屑开口去和别人争论什么,可一碰到于童你就变了,变得焦躁易怒,缺乏思考,你急不可耐的要去证明你是对的,你就算丢掉风度也要想方设法的赢过她。 这些都不算什么的其实。 最糟糕的是你一旦赢过她之后又会开始不停的反悔,你后悔你又伤害了她,比如刚才,你在平衡自己情绪的时候一定又偷偷的背着自己向她忏悔了,我知道的。 所以我问你,一定要这样吗? 抛开于童对你的心狠手辣,抛开你对于童的咄咄逼人,抛开你们俩齐心协力的不愿给那个倒霉的男孩子一条活路,我只问你,你一定要这样吗? 你一定要这样不断的折磨自己吗? 你一定要这样活得分裂又痛苦吗? 你说,我怎么能不心疼? 何昭森唇线紧闭,丝毫没有要作答的意思。 “去上班吧。”他扫了眼手腕的表,将车钥匙拧了一下,“快迟到了。” 然后整个车子就开始发出类似小兽呜咽般的声音。 阮青栀就是在这么充满工业味道的野蛮背景声中,给了何昭森一个清甜的微笑。 “那我走啦,下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再迟到这么久,我可是要去敲你们庭审厅的门了哦。” 阮青栀能用很多褒义词来形容,比如聪明,比如温柔,比如善解人意。 何昭森知道,她的笑容和话语,是在给刚刚因为他沉默而尴尬起来的气氛一个台阶下。 “我尽量下次准时。” 何昭森没想到上午的庭会拖了好几个钟头,手机恢复信号后也没有显示未接来电,直到跟当事人一起走出电梯看到站在大厅里的阮青栀时,他才想起来和她有约,看了看手腕的表,已经接近两点钟了。 他也不知道她站在这里等了多久。 阮青栀走了过去,抢在何昭森道歉之前,笑眯眯的问他,“我们大律师开庭顺利吗?” 不是于童那种恨不得全世界来看你笑话讽刺的语气。 她的话语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怨气和愤怒。 开庭当然是很顺利的,何昭森自从单独执业到现在,就没有吃过憋屈的仗,不顺利的是吃完饭之后遇见了于童,以及她的小男友。 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这些事,还是因为车子重回地面上时的阳光太刺眼,何昭森的眉头再次拧到了一起。 他当然清楚那个17岁的高中生不是于童的男朋友。 于童撒谎的表情,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过,眉毛挑起来,开口之前咬着下嘴唇,眼珠子会四处的溜达,最后逞强似的盯住你,好像这样,她嘴里的话就能让这个世界信服。 何昭森后知后觉,原来他对于童已经熟悉到了这个地步。 可是你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她? 何昭森听到这辆车也按捺不住好奇,开始找他攀谈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但何昭森今天心情并不是太好,他不想解释的时候口气总是给人很不屑的感觉。 那你刚才算是赢了吗? 何昭森犹豫了会,把眼神从红灯处掠到了更远的前方。 算是吧。 可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你们人类不都是很喜欢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