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伤脑筋地用手按了一下眉心,触感告诉他此时他正赤裸着,五月份的早晨,和地面不隔一丝衣物地接触,还是有点冰冰凉的。他从地上站起来,虚晃了一下才重新往床边靠近,惹得察觉到有阴影靠近的顾弥声,又往一旁缩了一下。   程淮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顾弥声避他如蛇蝎的举动,拿起原本对折起来的浴巾,围在腰间,这才坐在床沿边,仔细地感觉起这次身体变化的不适感。他转头,眉梢一挑,好笑地看着床上装死的凸起的一团,说:“怎么了,顾弥声?你又不是没看过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明知故问!你怎么不说,在我家相册里面,还有你满周岁时候的裸照?顾弥声在被窝里翻了个白眼。   每次都说些让人容易浮想联翩的话,可说白了其实就是从穿开裆裤开始,两个人就被迫混养在一起。两人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后来还一起上学,似乎从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生活轨迹就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所以直到上高中,顾弥声都还认为,她和程淮,注定是要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   见顾弥声没有半点要出来的意思,程淮估摸着位置,隔着被子精准地拍了一下她的头:“你埋在被子下面能透气吗?快出来。”   “我能不能透气关你什么事?就不允许我多害羞一会儿吗?我是少女啊少女!”   还不准脸皮薄的少女,在被子里多待一会儿?   想到自己以前有多天真,顾弥声便有些恼羞成怒,她猛地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虽说目光里怒火丛生,但她仍然很地避开了程淮,视线越过他小心地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她的头发杂乱无章地掉了几绺在鼻子附近,发丝拂过鼻尖让她的鼻翼轻轻抽动,她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喷嚏。像是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被打开了一道口子,所有亟待爆破的气势都在瞬间消失殆尽。   把这一切收入眼底的程淮,发现顾弥声的背都挺得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程淮眼含笑意,无声地往后面靠了一点,让自己暴露在顾弥声的视线下。可顾弥声一看到程淮,又把目光移向一旁,坚决不看他,她眼睛直视前方,不敢乱瞄。   她怕自己看到光着身子的程淮,脸颊会再次不争气地红起来。   输人不输阵呀,顾弥声。   只是,看穿了顾弥声的程淮,孜孜不倦地跟着调整了位置,并没有多说什么,这让无处可躲的顾弥声瞬间奓毛。   “程淮……”   即使现在人生才过了一小半,顾弥声也觉得她这辈子把程淮的所有样子都看完了。可是,她并不会对所有样子的程淮免疫,就像现在。   疏朗的眉峰随性地挑高,目光流转,笑意盈盈,轻易地锁定她,薄唇也弯成一道弧线,透露他此时尚好的心情。   她想起程淮为人称道的除了“老天爷赏饭吃”的外形和演技之外,还有他的眼神。   给程淮带来国际影帝光环的那部电影里,程淮在电影里担当主角,扮演的是一名哑巴。自然,所有想透过屏幕传递给观众的情绪,都通过他的眼睛来完成。   程淮的眼睛清亮、干净,以前眼角、眉梢都是遮不住的不羁洒脱,现如今整个人的气质被时间温吞地打磨成舒展坦荡的样子。可眼睛依旧一如往昔,就像是你能从这双眸子里看到当年的那个程淮,仿佛不曾老去。   顾弥声猝不及防地掉进这弯清可见底的深潭里,他眼中的自己还是眉头轻蹙,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然而神色却开始有点缓和。   完蛋了,她忘记自己刚刚想要说什么了。   顾弥声从没这么深刻地认清自己,她就是那个难过美人关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