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桉在ICU里,躺了整整一天一夜。而我守着他,不敢合眼,不敢让自己睡,我怕错过有关他的一分一秒。 医生允许探视的时间很短,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ICU的窗外,无能为力地看着他。 第二天,Q才得到消息带着小T过来。小T抱着一只玻璃罐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幸运星。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好像还是高中女生的样子。 小T把罐子放在我手上,说:“这是我自己叠的,给蓝桉祈福,他一定会醒的。” 我点点头,说:“有这么多人等着他,他一定会的。” “能有多少人呢?” 我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女声。 我转过头,看见了千夏,穿了一身齐膝的黑裙子。是孟格陪着她过来的。 千夏在ICU的窗前看了看蓝桉,笔直长发遮住她的侧脸。她说:“真心等着他的人又少了一个。” 她大概是已经看过Icy了。于是,我轻声安慰她:“千夏,你也别太难过。Icy他……” 千夏却“嗤”了一声,说道:“想原谅这个世界,还真难啊。” 我不知道她是在说Icy,还是在说她自己,我说:“Icy的性格有时候太过偏激了。” 千夏说:“姐姐,你为什么不肯退一步呢?你退一步,大家就都轻松了。Icy不用死,蓝桉也不会躺在这里。” 我隐约感觉到藏在千夏心里的那点小小的黑暗,又悄然扩散开了。我说:“千夏,为什么要为做错事的人去责难没做错事的人?” “因为你是好人啊。”千夏理所当然地说,“好人不都该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吗?要不然还叫什么好人?” “能牺牲自己的不叫好人,叫圣人。我没有那么伟大。”我看着蓝桉说,“如果他不爱我,我会退出;但是他只要爱我,我就一定不会离开。其实,人的好坏有时是相对的,能不辜负爱你的人,也是一种好。” 千夏笑了一下,说:“那我是不是也不应该辜负Icy?” 显然她不需要我的回答,说完就带着孟格走了。 小T靠过来对我说:“如果蓝桉不爱你了,你真的会退出吗?” 我没想她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微微一怔。Q拽开她,说:“胡说什么呢?别给小一添乱了。” Q拍了拍我的肩说:“放心,蓝桉不会放弃你的。” 不久,她们都离开了,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下我。头顶的灯光明烈苍白,晒得我像一缕幽魂,萎靡在墙边的椅子上。 那张椅子又冷又硬,我坐在它的左边,可以看见蓝桉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切都是凝固的。我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的双眼上,因为它没有闭紧。这让我有一点儿怕。 听说,眼睛是离大脑最近的器官,一个人不能控制他的眼睛,就会失去他的身体。 于是我中了魔咒似的盯着蓝桉的眼睛,我很怕它就此定格在那里,再不能睁开,亦不能紧闭。 第三天的傍晚,蓝桉依然没有醒。我一动不动地坐着,全身僵化。我的大脑已经不能思考,只有无力的焦躁与乱糟糟的悲哀横亘不退。偶尔,会有我与蓝桉相处的片段飞掠而过——他坐在我身边,似笑非笑地听我絮絮叨叨;或是抓住我的身体,探到围栏之外,逼我睁开眼睛;还有他抱着我狂奔,我的脸传来剧烈的疼痛,天空凌乱地颠沛在眼前,可我的心,却渐渐定下来,静谧如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