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丽含边说着,边有意无意捋郁苏璎的袖子,使她手上的银钏子露出来给袁九爷看到,袁九爷果真看到了,嘴巴快要咧到耳朵根,伸出食指用长指甲戳庞丽含的心窝,笑道:“你呀!你呀!小妮子忒能闹腾!” 庞丽含笑得更是花枝乱颤,凑上去,笑道:“要不怎说三子最得九爷宠呢,这丫头以后得靠九爷提点啦。” 袁九爷笑着看看她,又看看郁苏璎,最后又看向庞丽含,笑道:“先进来吧。” “好嘞!”庞丽含响亮应一声,拉着郁苏璎进去。 前一秒郁苏璎还被蒙在鼓里,后一秒踏进门她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满眼的灯红酒绿,满心的醉生梦死,台上有个时髦女郎在慢悠悠地唱着歌,边唱边做一些不可名状的动作,后头有三五个伴舞的,穿的是叉开得很大的旗袍,台下灯光打的地方应该是舞池,照出一串串光圈投射在地上,更远处想来是半敞开的包间,视包间的大小坐多少人,看上去有的像是朋友聚会有的像是在谈生意。 然而袁九爷领他们去的显然是贵宾室,在二楼,正对舞台的中心,全舞厅只有这一处绝佳的视角。郁苏璎远远的就看到了聂昱沣,还有几个人在上次宴会上也见过,她这才松了口气,心想这些人都是海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想来也不会干出什么事的,不然听庞丽含刚才说的,真有一种自己要被她卖给这个袁九爷的感觉。 这个袁九爷呢,给人的感觉说不上来,但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邪气,听他叫表姑妈小三子,想来他们是旧相识了,只是表姑妈托他指点我,也不知道要他指点我什么? 郁苏璎正好跟在他们身后,便存了心思打量他,他精瘦的,身板儿在长袍里随着步伐晃动,他脚下不带一点黏劲儿,单从后头看,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袁九爷领她们上了二楼,庞丽含远远儿就打起招呼来,顺带把郁苏璎也给介绍了,郁苏璎只好耐着性子一一问好,谁是谁过嘴也就忘了,不过她发现这些人都对袁九爷很尊重,想来他在海城的地位是很高了。 寒暄过后众人便都坐下了,郁苏璎听他们说些生意场上的事觉得没什么趣味,耐着性子听了两首曲子,便借口去洗手间偷溜了,庞丽含正聊在兴头上,也没多问。 郁苏璎离了场上大大松了口气,怕楼上看到,因此她也没敢往外头跑,便要了杯白水,躲到角落里发呆。 她环视这个舞厅,只见这里的布置花红草绿,和门外的布置一个调调,浮夸得不行,里头的彩灯也是昏昏暗暗的,亮也是迷迷离离地亮,台上那女郎也是打不起精神似的,扭来扭去,好没生气,整个环境都叫人头晕。 郁苏璎打了个呵欠,寻思找个理由先回去,表姑妈不好骗,理由得足够充分才行。 郁苏璎想得正入神,一股浓烈的发胶味沁入鼻腔,她皱眉抬眼去看,却见一个油光满面的胖男人正靠在自己的这张桌子上,鼻尖就要抵到她的鼻尖了。 郁苏璎惊得慌忙倒退两步,脸刷的一红,又恼怒又恶心,怒道:“你谁啊你?!” 胖男人笑得腮帮子上的肉胡乱抖动,此时正好一束光打过来映得他那一口大黄牙宛如一只杂色盘,脸上的油光也更明显,郁苏璎不禁皱了皱眉,又后退两步,满脸嫌弃。 她退两步,胖男人又进两步,步子跨得大,倒直接越过了桌子站到了郁苏璎的面前,笑着问她:“小姐不认识我?” 郁苏璎本就嫌弃,这下离得近,这人嘴巴里的臭气像炮弹似的发射过来,熏得她想吐。她转身要走,却被胖男人挡住了去路,只听他笑道:“小姐不认识我,那我们就更是有缘人啦,有缘千里来相会,在下想请小姐跳支舞,可赏脸?” 郁苏璎竭力屏住呼吸:“抱歉,我不会跳舞。” 神色冷冰冰的,似乎更激起了胖男人的兴趣,只听他大笑两声,道:“小姐说笑了,来这里的人哪个不会跳两下,搂着我的腰扭两下再转个圈,那就是跳舞了。” 说着,凑近郁苏璎的耳朵,神秘兮兮道:“还是你想换个地方跳?” 话音刚落,郁苏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这人“啊”的叫了一声,“奶奶的哪个熊孙子敢打老子!老子办了……”“你”字还没说出来,就哑然了。 郁苏璎顺着这人目光扭头去看,不想却是聂昱沣,他向来都是和气儒雅的,这时却是面无表情,不怒自威,别说这胖男人了,就是她都给吓得愣住了。 看到郁苏璎,聂昱沣却又变成以往的样子,宠溺地责备她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叫我一顿好找。” 郁苏璎依旧懵懵的,也没答他,倒是那胖男人给吓得半死,嗫嚅道:“抱……抱歉,聂老板,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和您的……朋友,请聂老板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小人一命。” 聂昱沣却是半个字没有,依旧笑看着郁苏璎,胖男人两相看看,也不敢走,直到聂昱沣不声不响从嘴里挤出个“滚”字才敢走,却是逃也似的溜走了。 郁苏璎这时回想起刚才种种,不由得又是一阵恶心,聂昱沣递给她水,笑道:“喝点。” 郁苏璎接过来咕咕喝了两口,又定了定神,方才舒服点。 “好点了?”聂昱沣笑着问她。 郁苏璎点点头:“幸亏你来得及时。” 聂昱沣却是指指上头,郁苏璎一看,原来他坐的位置正巧能看到这儿,当下了然,又不禁紧张,也不知道表姑妈看到没有?聂昱沣看出她的心事,笑道:“你表姑妈忙着和袁九爷说话,哪顾得上你。” 郁苏璎松了口气,暗道“那就好”。